他比记忆中更清癯。洗得发白的淡青儒衫衬得面色苍白,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死寂与疏离。他缓缓抬首,目光静得骇人,如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落在沈清颜身上。没有怜悯,亦无厌烦,只有一片审视般的死寂。视线在她额角被遮掩处极快地停驻一瞬。
沈清颜心头一紧,面上浮起一丝局促不安。她轻轻挣开春杏的搀扶欲站稳,身子一晃,只得微屈膝行了个虚弱不堪的礼。
“清颜……见过堂兄。”声音轻飘如絮,带着微喘,“冒昧叨扰,实是……”她顿住,长睫轻颤,似难以启齿,“昨日及笄礼后,心中惶惶,噩梦缠身,又不慎磕碰……府医的安神药无效。听闻堂兄精通医理,藏书亦丰……清颜斗胆,想借几本入门医书瞧瞧,或可稍定心神……”
她一气说完,气息短促,脸颊因这“大胆”请求浮起薄红,转眼被苍白覆盖。双手不安地绞着腰间丝绦,那份深闺少女的羞怯、惊惧与无助,演绎得天衣无缝。唯有低垂的眼帘深处,一丝冰冷的探究悄然沉下。
沈明瑾沉默。屋内只剩梧桐叶的沙沙絮语和博山炉中袅袅逸出的清苦药香。
他的目光缓缓淌过沈清颜周身,发际下的阴影,微颤的指尖,那份精心修饰的病弱……悉数落入沉寂眼眸。
他极慢地合拢手中旧书,置于书堆之上,动作僵硬迟滞。
“噩梦?”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久未调弦的旧琴,目光投向窗外破碎的天光,语气平淡,“心火过炽,或气血亏虚,皆可招致梦魇。”
他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
“书么,”他收回目光,枯井般的眼底似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倒是有几本粗浅的。”
沈明瑾操控轮椅转身,骨节分明的手伸向身后顶天立地的乌木书架。樟脑与故纸气息浓烈。他准确停在某一格前,抽出一本卷了边的旧册。
“《百草辑要》。”他将书递来,封面靛蓝褪色,“记载些寻常草药的形貌、气味、效用。入门之物。”
沈清颜连忙伸出双手去接,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指节,心头一凛。面上挤出感激羞怯:“多谢堂兄!清颜定当用心研读。”她捧着书,如同珍宝,手指下意识摩挲粗糙封面。目光低垂的刹那,却敏锐瞥见沈明瑾盖在膝上的深青绒毯滑落一小截。
深青绒毯之下,露出一线小腿轮廓。素色绸裤包裹的肌肤,在昏昧光线下,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粘腻的青黑色!那色泽邪异深重,绝非寻常伤疤淤青,倒似有活物在皮肉之下盘踞!
沈清颜呼吸骤然一窒,捧书的手瞬间收紧。昨夜《万毒真经》关于奇毒蛊虫的字句如毒蛇窜入脑海!她死死压下惊骇,飞快抬眼,脸上依旧是病弱懵懂的感激。
“堂兄……”声音更轻,带着恰到好处的犹豫与关切,目光迅速从毯边移开,落回他苍白的脸,“您的腿……可好些了?这青梧院……太过阴寒,只怕于养伤不利……”
沈明瑾搭在绒毯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他并未低头,只是极其自然地将滑落的毯边重新拉好,遮盖得严丝合缝。
“沉疴旧疾。”声音比方才更沉郁,听不出情绪,“静惯了。药石之力,亦有穷尽之时。”他不再看沈清颜,目光转向书案卷册,“书既已取,沈姑娘早些回房歇息。病体未愈,不宜劳神。”
“是,多谢堂兄关怀。”沈清颜温顺应道,由春杏搀扶,抱着书,脚步虚浮地退出了这弥漫药味与死寂的房间。
轮椅上的沈明瑾未曾回头。房门合拢,隔绝内外,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死死按住盖着厚毯的膝盖。指节因用力泛白,沉寂眼底深处,翻涌起剧痛与冰冷决绝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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