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河漫到胸口时,林穗的发梢开始缠着细碎的光丝。她抬手抚过鬓角,那些光丝突然顺着指尖往上爬,在眉骨处织成半透明的纱,纱上浮动着些陌生的剪影:有人在梯田里插发光的秧苗,光根扎进泥土时,田埂上冒出串会跑的光斑;有人在古寺的檐角系光铃,风过时,铃声里飘出经卷上的字迹,落在石阶上长成发光的苔藓。
“是没听过的故事呢。”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踮脚够她发间的光丝,指尖刚触到,就有只光鸟从光丝里飞出来,翅膀上驮着粒饱满的稻种。阿星认出那稻种的轮廓——去年秋收时,他见过田埂上的老农把最亮的稻穗系在竹竿上,说要给路过的风留份念想,等来年春风吹过,光会顺着稻壳的纹路,把收成的消息带到更远的田垄。
银盒突然轻轻震颤,最底下那张信笺从缝隙里溜出来,在光河里舒展成帆的模样。林穗看见帆上印着片从未见过的林海,有穿树皮衣的人正往树干上刻光痕,刻到第三圈年轮时,整棵树突然发光,把影子投在云幕上,像幅正在生长的画。她想起老人说过,有些光会钻进年轮里睡觉,等树长得够高了,就顺着树干爬到云端,把大地的故事讲给流云听。
“光在找新的笔呢。”穿蓝布衫的老人指着远方,有群孩子举着沾了晨露的草叶跑来,草叶上的光珠顺着叶脉滚到信笺上,在空白处洇出片青翠的光纹。林穗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层薄光,触到哪里,哪里就漫开细碎的光痕——就像最初那半截炭笔,却又比炭笔更温柔,能顺着风的轨迹,在空气里写下会飘动的字。
守光星开始西斜,光河的颜色渐渐转淡,像融化的蜂蜜里掺了些晨雾。林穗看着银盒里的信笺张张飞起,有的化作光蝶追着沙漠的驼铃,有的变成光鱼钻进深海的浪涛,最后剩下的那张,正慢慢裹住她的手掌,像层温暖的茧。
“该动身啦。”老人的葫芦里飞出最后只光蝶,翅膀上印着个小小的“行”字。林穗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光河里轻轻摇晃,脚下的光丝正顺着溪流往远方延伸,像条没有尽头的路。路两旁,新的光花正朵朵绽开,花瓣上印着模糊的字迹——那是无数双正在提笔的手,将要写下的,关于光的新的故事。
她把银盒揣进怀里,光河在身后渐渐退去,留下满地会发光的脚印。风过时,那些脚印里长出细碎的光草,草叶上的露珠晃了晃,映出千万个举着信笺的身影。林穗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踮脚把片光叶放进溪里,叶片上,她用指腹按出的小小掌印,正慢慢漫开圈温暖的光纹。
原来所谓收尾,从来都是新的开始。就像光会记得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而每个见过光的人,都在成为光的新的笔。
林穗踩着光草往前走时,发间的光丝正顺着风势往远处探。她走过片刚抽芽的麦田,穗尖的光珠突然簌簌滚落,在泥土里砸出细小的坑,坑里立刻冒出串发光的嫩芽,芽叶上还沾着去年麦穗的影子。有个戴草帽的农人蹲在田埂上笑,说这些光芽会跟着日头转,正午时就把影子叠成粮仓的形状,像是在提前数着秋天的收成。
“光连明年的事都记着呀。”阿星伸手去碰光芽,指尖刚触到,芽尖就弹出粒光籽,钻进他的袖口。等他再抬手,手腕上已多了圈淡金色的纹路,像串迷你的麦穗在轻轻摇晃。
转过山坳时,片废弃的戏台突然亮了起来。褪色的帷幕上,光丝正顺着斑驳的木纹往上爬,织出戏服上的云纹与水袖。林穗想起戏班的老旦说过,有年台柱子被雷劈了,断口处竟漫出银光,把整本《牡丹亭》的唱词都映在了夜空上,路过的山民举着灯笼听,光字就顺着灯笼的光晕钻进耳朵,连孩童都能哼出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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