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惨白的灯光下,消毒水、碘伏和新鲜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江逾白躺在诊疗床上,双目紧闭,失血的灰白取代了平日的冷硬。校医老陈的镊子夹着沾满碘伏的棉球,仔细清理着他右臂那道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额角的新纱布覆盖了擦伤,左肩被临时固定,老陈的叹息带着无奈:“旧伤叠新伤,骨头都抗议了……”
桑榆站在几步之外,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植物。身上裹着林哲强行塞给她的深色运动外套,宽大得几乎将她淹没,干燥的布料残留着清爽的皂角气息,却丝毫驱不散从骨缝里渗出的寒意。湿透的裤脚紧贴着小腿,冰冷刺骨。她的双臂以一种近乎僵硬的姿态,死死环抱着怀里那个用自己湿透校服包裹起来的沉重物件——江逾白那个被暴雨和泥泇彻底浸泡过的深蓝色笔记本。
污水,正从包裹的缝隙里,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滴落在医务室光洁的地板上。嗒。嗒。每一声轻响,都敲在桑榆紧绷的神经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肮脏的水痕,像不断扩散的污点,也像无声流逝的时间。
林哲紧挨着她站着,眉头深锁。他的目光在桑榆毫无血色的脸和那个不断滴着污水的包裹之间焦灼地移动。担忧像藤蔓缠绕着他,但更深的地方,是对那个被如此严密守护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物体的强烈警惕和探究。
“桑榆,”林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安抚,“你还好吗?冷的话…我再去帮你找件衣服?”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那个滴水的包裹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到底是什么?江逾白的?为什么……” 他犹豫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为什么要抱着这么个肮脏的东西?它值得你如此?
桑榆仿佛没有听见。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虚空一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聚焦在怀里那个冰冷沉重的物体上。滴落的水声,校医处理伤口的细微声响,林哲的话语,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的指尖隔着湿透的校服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笔记本硬壳封面被水泡软后的粘腻触感,以及内页吸水膨胀后那种沉甸甸的、濒临瓦解的脆弱。每一次滴水,都像在抽走那本子所承载的、江逾白拼死守护的某种东西的生命力。地下室…琴…救救我…字母L……这些碎片化的线索在脑中疯狂旋转,被冰冷的污水和刺目的鲜血重新染上更浓重的疑云。她抱紧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减缓它内部秘密的流失。
林哲看着她近乎凝固的侧脸和失焦的眼神,心头那股不安感越发强烈。他忍不住伸出手,试图轻轻碰触她的手臂:“桑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这东西又湿又脏,先放下吧?我帮你……”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她臂弯处那个湿漉漉包裹的瞬间——
“别碰!”
桑榆像是被烙铁烫到,猛地一个激灵,身体剧烈地向后一缩,避开了林哲的手。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懦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竟迸射出一种近乎凶狠的戒备光芒,像护崽的母兽,死死地盯着林哲。她的声音因为急促和用力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我的!不用你管!”
林哲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关切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杂着错愕和受伤的复杂神色取代。他从未见过桑榆如此激烈的反应,尤其是针对他的善意。那眼神里的陌生和敌意,让他心头一刺。
医务室里短暂的死寂被诊疗床那边传来的动静打破。
“唔……”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江逾白醒了。
他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挣扎着要破茧而出的蝶翼,最终艰难地掀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最初几秒是全然涣散和茫然的,失焦地对着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随即,昏迷前最后那残酷而混乱的画面——暴雨、泥泇、剧痛、还有那个滑脱坠落的笔记本——如同海啸般猛地冲入脑海!
他灰白的脸色骤然一变!身体本能地想要弹起,却被右臂缝合处的剧痛和左肩的固定狠狠拽回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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