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简24

江照的呼吸陡然一滞。他记得这面墙，小时候总爱盯着墙上褪色的壁画数神仙衣褶，墙皮剥落的地方像极了碎开的月光。

可现在，那片熟悉的灰白被刺目的红撕裂，那气味也愈发清晰——确实是血，人血，带着一种脏器被碾磨后的腥甜，混着廉价墨水的刺鼻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余光瞥见桃书正垂眸细看墙面，长睫在眼睑下投出淡淡阴影，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唯有鼻尖萦绕的桃花香似乎淡了些，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压得若有似无。

“不是新写的。”桃书的声音打破寂静，他指尖悬在字迹上方寸许，没有触碰，“血渍氧化程度不一，边缘部分至少干涸了三天，中间颜色深的地方……或许是昨夜。”

他的语调平稳得像一潭深水，听不出情绪，唯有指腹微动时，袖口那串桃核手串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某种冷静的节拍。

江照猛地转头看他，想说什么，却被祠堂外突然响起的“噼啪”声打断。那声音像是树枝折断，又像是……火焰燃烧。

“有人！”罗韧反应最快，转身就往门口冲。江照几乎是同时动的，脚尖在青石板上一蹬，带起一阵风。

而桃书在他们动身的瞬间，已捕捉到门外掠过的一道黑影——是个人，像被风吹起的破布，却带着明确的移动轨迹，朝着祠堂后的原来的湖中央而去。

三人冲出祠堂时，只见祠堂右侧的空地上，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燃烧，火苗舔着空气，腾起刺鼻的浓烟，烟味里混杂着布料焦糊和某种动物油脂的气味。火堆旁的泥地上，散落着几片烧剩的灰烬，其中一片边缘蜷曲，隐约能看出是……布偶的残片？

“那边！”江照眼尖，指着竹林入口处一闪而过的衣角。那衣角是土黄色，像当地村民常穿的粗布褂子，却在消失的刹那，露出一截手腕——皮肤黝黑，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绳，绳结打得极紧。

桃书落在最后，并非体力不支，而是他始终留意着前方江照的背影——少年跑得极快，帆布鞋底与湿滑泥地摩擦，发出“嗤嗤”的声响，狼尾卷发被风掀起，露出后颈一小片泛红的皮肤。

五年前那个清晨，他也是看着这截后颈，看着因他从床上起身，被子滑落时露出锁骨下那颗浅褐的痣……思绪如水般晃了晃，便被前方突然停下的罗韧打断。

“没影了！”罗韧大口喘着气，目光扫过面前一望无际的礁石，“跑的挺快。”

江照却没说话，视线落在远处那片洼地——曾经的湖，此刻只剩下龟裂的湖床，黄土皲裂如老人的手背，零星几丛枯草在风里抖瑟。

湖水早已干涸，露出湖底暗褐色的淤泥，上面布满了各种杂乱的脚印，像无数道未愈合的伤疤。

“湖……”江照的声音突然哑了，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往前走了几步，踩在干裂的湖床上，脚下传来“咔嚓”的碎裂声，那是湖底硬壳被踩破的声响。

几年前，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这里被父亲教着游泳，年少时总嫌水凉，非要拽着父亲的手腕往浅水区蹭，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箔，沾在父亲发梢，像缀了一捧星星。

那时候湖水多清啊，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还有他和父亲的影子，在波纹里晃啊晃……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干涸的湖床，和扑面而来的、带着土腥味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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