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存在 第七章 (3-2)

陆安没说话，指尖在草稿纸上顿了两秒，才把那张画着小兽的纸揉成一团——揉得比平时用力些，纸角硌着掌心——扔进桌肚。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他看见楼下白乞辰摊开的笔记本上，似乎有什么红色的东西闪了一下——像颗被阳光照着的红心纽扣。

图书馆里，白乞辰把脸埋进笔记本，耳朵尖烫得能煎鸡蛋。刚才抬头时，他看见二楼窗口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其中一个像是陆安。

笔尖在“煤球的心咚咚直跳”下面顿住，墨点晕开一小圈，像他自己此刻乱了节奏的心跳。窗外的风穿过香樟林，带着点树叶的气息，像谁在耳边轻轻叹了口气。

下课铃刚扯开嗓子，陆安就抓起柳炭笔和涂鸦本，指尖一勾揣进了手里——不是塞进口袋，就那么松松握着，笔杆硌着掌心的薄茧，倒像攥着根没点燃的火柴。他起身往外走，椅子腿在地上划出道短促的响。

惊得趴在桌上的韩子墨猛地抬起头——他刚把校服外套团成个球当枕头，下巴还压着本漫画，准备睡觉。

“陆哥？又去涂鸦啊？”韩子墨把脸往校服堆里埋了埋，声音瓮声瓮气的，早已没了上课时的活跃劲儿。

陆安没回头，喉咙里“嗯”了一声，手已经推开了教室门。

走廊里涌着刚下课的喧闹，他侧肩避开扎堆的人，脚步朝着香樟林的方向。阳光把影子钉在地上，随着他走，那影子却像有自己的主意，慢慢偏了个弧度。

等他反应过来时，鼻尖已经撞上了图书馆门口的香樟味——比别处更浓些，混着墙缝里爬山虎的腥气。

手里的柳炭笔硌着掌心，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抬脚跨进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

管理员老太太还趴在台上，登记本上的墨点又洇大了些。陆安放轻脚步往里走，木质地板发出极浅的“吱呀”，像怕惊扰了什么。

陆安没往窗边看，却像长了第二双眼睛，径直走向白乞辰正前方的空位，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干脆得像在划一道界线。

椅背刚好挡住白乞辰的视线——从白乞辰的角度抬眼，只能看见陆安垂着的肩膀，和涂鸦本上偶尔抬起来的、握着柳炭笔的手腕。

白乞辰的指尖忽然窜起一阵发麻的痒意，像被细碎的针轻轻扎着。

军训场上那个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来——是开学第一天里最灼目的一道剪影，是被人打横抱起时，手臂圈住后背的力度，还有那幅涂鸦，此刻在眼前晃得厉害，几乎要透出纸页的温度。

他想去搭话的念头，像被风轻轻掀了一下。

可刚才他推门进来时，视线笔直地掠过去，根本没往窗边落——他是不是……压根没看见自己？

可是……刚才在教学楼，他明明看见自己了呀。

那目光撞在一起的瞬间，清晰得像玻璃上的反光。

白乞辰望着陆安的背影，笔尖悬在纸上发怔。

白乞辰晃晃头甩开杂念，笔尖落回纸面，继续写煤球在月光下追影子的故事，字迹渐渐稳了。

陆安其实一直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不算灼热，是很轻的、带着点犹豫的重量，像羽毛扫过颈后。

但他没回头。笔尖在纸上碾出细碎的炭粉，画出图书馆高窗的棱角，把某块斜切进来的阳光画得格外亮，亮到能遮住窗台下那团亚麻棕色的影子。

笔尖摩擦的声音成了馆内唯一的调子。操场上的正步声不知何时停了，蝉鸣重新漫上来，隔着玻璃，软得像层棉花。

白乞辰写完最后一句“每一颗看似普通的石头里，都可能藏着一个等待被真心点亮的、温暖而美好的梦。”时，陆安刚好合上涂鸦本。两人几乎同时起身，书包的拉链声和笔记本的合页声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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