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三场雨来得最凶,凌晨三点就开始敲窗,到天亮时,雨丝已经密得像张网,把整座城市都罩在里面。阮清瑶是被冻醒的,支气管炎又犯了,喉咙里像塞着团湿棉花,咳得蜷在床上,指尖抠着床单,把布料都攥出了褶皱。
桌上的止咳糖浆空了半瓶,瓶盖没拧紧,褐色的液体顺着瓶身往下淌,在桌布上洇出片深色的痕,像幅被打湿的抽象画。她挣扎着爬起来找药,脚刚落地就一阵发虚,扶住墙才站稳——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片青黑,嘴唇干裂得像要出血,哪还有半分当年在沈砚画室里,被他笑着说“眼睛亮得像星星”的样子。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在雨声里显得格外突兀。
阮清瑶愣了愣。这个时间,会是谁?林舟昨天回了北方,说要去医院帮沈砚盯着床位,最早也得下周才回来。她裹紧外套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个穿蓝色雨衣的快递员,手里捧着个长条形的盒子,正踮脚往楼上看。盒子用保鲜膜裹得严严实实,边角却还是能看出是画筒的形状。
“阮小姐吗?这是您的急件,昨天就该到的,雨太大耽误了。”快递员把画筒递过来,签收单上的寄件人栏写着“沈砚”两个字,笔锋凌厉,是他惯有的字迹。
阮清瑶的手指在签名上顿了顿,雨水顺着画筒的保鲜膜往下滴,打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谢谢。”她接过画筒,重量比想象中沉,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浸了水的木头。
关上门的瞬间,咳嗽又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咳得胃都在抽痛,抬头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沾着点刺目的红——又是血。
她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那抹红在水流里晕开,像极了去年冬天,她在沈砚画室打翻的颜料盘。那天她咳得厉害,沈砚背着她往医院跑,羽绒服里的体温烫得惊人,他说:“清瑶,你别吓我,我妈还等着看我们一起画的画呢。”
那时她还笑他迷信,说生个小病而已,现在却盯着镜子里的血,突然觉得怕了。
画筒被放在画案中央,阮清瑶没立刻打开。她坐在藤椅上,看着窗外的雨发呆。雨打在梧桐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像沈砚削铅笔的声音。他总爱用那把银灰色的美工刀,刀刃划过木头时,会带起细碎的木屑,落在颜料盒里,混着钴蓝的粉末,像撒了把星星。
“该看看了。”她对着空画室轻声说,像在说服自己。
美工刀划开保鲜膜时,发出轻微的“刺啦”声。画筒里卷着的不是画布,而是本素描本,深棕色的封皮,右上角有个小小的缺口——是去年秋天,她用画笔不小心戳的。当时沈砚还心疼了半天,说这是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进口本子。
素描本的封面上,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给清瑶的南方速写”。
阮清瑶的指尖在字迹上轻轻碰了碰,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她翻开第一页,是北方医院的走廊,凌晨三点的样子,护士站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长椅上躺着个蜷缩的人影,盖着件洗得发白的外套——是沈砚。他的手边放着个画架,上面支着张画纸,隐约能看出是株梧桐树。
画的右下角写着日期,是她离开北方的第二天。
她继续往下翻。第二页是医院的窗,玻璃上结着冰花,窗外的梧桐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像只瘦骨嶙峋的手,抓着铅灰色的天。画的旁边写着:“今天清瑶该到南方了,不知道那里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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