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在纽约的画室总开着盏暖黄的落地灯,像在模拟北方冬天的太阳。画布上刚铺好层钴蓝底色,他握着画笔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颜料管上贴着的标签边角卷了毛边,上面的“钴”字被摩挲得快要看不清,是阮清瑶当年亲手写的。
“又在发呆?”助理敲门进来,手里捧着杯热可可,“画廊刚才来电话,说您那组《南方的雨》被订走了,买家特意问,画里穿白衬衫的影子是不是有原型。”
沈砚没回头,指尖在画布上轻轻点了点,钴蓝颜料晕开个小小的圈,像滴落在夜空里的雨。“就说没有。”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去年在北方医院落下的咽炎,到了纽约也没好利索。
助理把热可可放在画架旁的小几上,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半开的木箱。里面装着些零碎物件:支磨秃了的狼毫笔,笔杆上刻着模糊的“瑶”字;本深棕色的素描本,封面上有个缺口;还有叠没寄出去的画,全是南方的巷弄,青石板路,红灯笼,像组永远画不完的系列。
“林舟先生的邮件您看了吗?”助理轻声问,“他说……阮小姐搬了新家,院子里种了虞美人。”
画笔在画布上划出道长长的弧线,钴蓝混着钛白,像道流星。沈砚转过身,眼底的红血丝在暖光里格外清晰:“知道了。”他拿起那杯热可可,温度烫得指尖发麻,却没松开——以前阮清瑶总说他手凉,会把自己的热牛奶塞给他,说“沈砚你像块冰,得捂捂”。
木箱最底层压着张机票,是去年冬天去南方的,最终没敢成行。那天林舟发来张照片,阮清瑶站在株老梧桐下,穿着件灰色的围巾,侧脸在夕阳里柔和得像幅画。林舟站在她身后半步远,手里拎着个画材袋,目光落在她发顶上,温柔得能滴出水。
“她支气管炎好多了,”林舟在邮件里写,“能爬山了,就是还不爱吃青菜,得盯着才肯多夹两口。”
沈砚把机票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时,带起片钴蓝的颜料粉,像撒了把碎星星。他想起最后次见阮清瑶,她蹲在画室的颜料箱前,鼻尖沾着点白色颜料,认真地给每支管身贴标签。“沈砚你看,这样找颜色就快啦。”她仰起脸笑,眼睛亮得像星星,“等你开了‘砚瑶画室’,我就当你的专属标签师。”
后来画室没开成,她带着半盒没贴完的标签,回了南方。
纽约的冬天来得早,雪下得纷纷扬扬。沈砚的个人画展开幕式上,他穿着身黑色西装,站在《南方的雨》系列前,接受媒体的采访。有记者问:“沈先生的画里总带着种潮湿的温柔,是在怀念某个地方吗?”
他看向那幅最大的画,青石板路上有个模糊的白衬衫影子,正往巷尾走,头顶是片钴蓝色的夜空。“嗯,”他声音很轻,“是怀念场没下完的雨。”
画展结束时,林舟发来条信息,附了张照片。院子里的虞美人开得正盛,红色的,黄色的,热热闹闹。阮清瑶坐在个小画架前,手里的画笔沾着点钴蓝,正往朵红色的花瓣上添颜色。林舟站在她身后,帮她扶着画架,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她在画你以前画的虞美人,”林舟写道,“说红色的太热闹,得加点夜空的颜色才好看。”
沈砚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自己眼底的红。他想起那年梅雨季,阮清瑶咳得厉害,蜷在画室的藤椅上,手里攥着支没削完的铅笔。他背她往医院跑,羽绒服里的体温烫得惊人,她在他背上小声哭:“沈砚我怕,我会不会再也画不了画了?”
“不会的,”他当时咬着牙说,“等你好了,我们起画‘砚瑶画室’的招牌,画满墙的虞美人,红的,黄的,还有你喜欢的钴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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