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画痕里的年轮与未说破的追随

茶屋的晨光漫过门槛时，我正蹲在速写本堆前翻找。那些泛黄的纸页里，藏着比海更深的时间——幸村十二岁画的鸢尾，花瓣边缘总带着点颤抖的弧度，像他当时还没恢复力气的手腕；十三岁的画里，网球线开始缠绕花茎，线条比之前稳了很多，护腕的阴影却故意画得歪歪扭扭，像怕被人看懂；十五岁的写生本上，有页被咖啡渍晕染的画，是我在美术室打瞌睡的侧脸，旁边标着“颜料沾在鼻尖的角度：15°”。

“这页是他偷偷画的。”老板娘端来刚烤的仙贝，指着十四岁那本，“你去看全国大赛预选赛，他在候场时画的你举应援牌的背影，牌上的鸢尾被他改了又改，说‘要像她画的那样有韧性’。”画里的应援牌边缘，果然有七道深浅不一的铅笔痕，最底下那道，和我现在画《黑暗中的光》的鸢尾轮廓完全重合。

幸村坐在对面的榻榻米上，正用纸巾擦护腕上的茶渍。阳光透过他的指缝，在速写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他十二岁画里藏在礁石阴影里的小太阳。“其实……”他的声音很轻，“每次画你的时候，手都比练挥拍时抖得厉害。”

我突然想起背影画里我的马尾辫，那片海鸢尾的叶脉，和他现在护腕内侧的纹路惊人地相似。“是因为紧张吗？”

“是怕画不好。”他拿起十四岁那本，指尖抚过我打瞌睡的侧脸，“怕把你的样子记错，怕你发现我在偷偷画你——就像现在，怕你知道我护腕里藏着你的画稿。”

他解开护腕的瞬间，我的呼吸顿了顿。护腕内侧贴着张极小的画，是用透明胶带粘上去的，画的是片迷你鸢尾，花茎上写着“第100天康复训练”，颜料已经褪色，却能看出是用我当年寄去的蜡笔涂的。

“每天换药时都会看一眼。”他重新系好护腕，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柳莲二说，看到它时，我的心率会下降10个点。”

从茶屋出来，我们沿着海边走。幸村的速写本被风吹得哗哗响，最新的那页画着《黑暗中的光》的局部放大图，在鸢尾花芯的小太阳旁边，他用红笔圈出个微米级的细节——是颜料自然形成的纹路，像颗极小的心脏在跳动。“柳用显微镜看的，说这纹路的振幅，和你心跳完全一致。”

训练馆的傍晚总带着青草味，立海大的队员们围过来看那些旧画稿。丸井指着十二岁那幅背影画，突然嚷嚷：“这不是我们去医院探望学长时，他藏在枕头下的画吗？当时以为是哪个女生的照片！”仁王翻到十四岁的应援牌速写，突然模仿起幸村的语气：“‘要把鸢尾的弧度画得和她的笑一样软’——这话我们听了三年！”

真田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幸村的后背：“早该拿出来了。”他的目光落在《黑暗中的光》和背影画的并置上，“藏着不如让她看见。”

柳莲二的笔记本上，新添了组数据：“17岁幸村画鸢尾的笔触力度，与12岁画背影时的力度差：0.3N——时光让他变强，却没改温柔的力度。”

深夜整理画稿时，我在《黑暗中的光》的画框背面，贴了张小小的便利贴，上面画着护腕的影子，旁边标着：“从十二岁礁石下的花瓣，到十七岁画布上的花茎，共1826天——你的影子，从来没离开过。”

窗外的月光落在画框上，与茶屋那幅背影画的月光轨迹重叠。我突然明白，那些速写本上的画痕，不是简单的记录，是时光刻下的年轮——每道圈里，都藏着句没说出口的“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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