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苏国公府的西跨院,暑气正盛。苏青桐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拈着一片刚摘下的夏竹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面上的纹路。院角的石榴树结满了饱满的果实,蝉鸣一声声撞在朱红廊柱上,倒显得这午后愈发静了。
“小姐,这夏竹茶凉透了,换一杯吧。”侍女夏末端着新沏的茶过来,见她盯着竹篱外的石板路出神,忍不住轻声道,“您都在这儿坐了一个时辰了,太阳都移到西头了。”
苏青桐回过神,接过茶盏,茶盖碰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望着杯中浮起的茶叶,忽然问:“夏末,你说江南的夏天,是不是比京城凉快些?”
夏末愣了愣:“听去过江南的老仆说,那边水汽重,是比京城舒爽些。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青桐没说话,只是将那片夏竹叶放进茶盏里。叶片打着旋儿沉下去,像极了去年中秋,李浚捧着圣旨从宫门前走过时的样子——他穿着石青色的官服,腰间玉带束得笔直,步履沉稳,连拂过他帽檐的风,都带着几分肃杀的利落。
那日她随母亲去慈安寺进香,恰好撞见他领旨查办漕运贪腐案,临行前与同僚说话,眉眼间的锐利,比寺门前的石狮子还要醒神。她躲在香案后,看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直到母亲催着走,才发现手里的念珠都攥出了汗。
“前几日听父亲说,李大人在江南查盐案,还救了位陈姑娘?”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茶烟。
夏末想了想:“是有这事,听说那位陈姑娘还受了伤。国公爷说李大人办案向来拼命,这回怕是又没少熬夜。”
苏青桐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她自幼在国公府长大,见惯了勋贵子弟的骄纵或温吞,像李浚这样凭着一身骨气压住满朝非议、硬生生啃下一个个硬骨头的,独一份。
可这样的人,心里装着的是朝堂,是案子,是那些需要他护着的人,哪里会记得去年中秋,那个在慈安寺香案后,偷偷看了他半晌的苏家大小姐。
“去把那盒新收的碧螺春包好。”她忽然起身,理了理月白色的襦裙,“父亲说李大人的母亲明日过府赴宴,送过去当伴手礼。”
夏末眼睛一亮:“小姐是想……”
“只是尽邻里之谊。”苏青桐打断她,指尖拂过廊柱上斑驳的漆痕,语气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李大人在江南辛苦,做母亲的总惦记着。这点茶叶,也算替他尽点孝心。”
她转身回房,打开妆奁,从最底层翻出个素面的锦盒,里面放着枚竹制的书签,是她前几日照着江南竹影刻的。竹纹细密,边角被摩挲得光滑,却始终没勇气送出去。
其实她也知道,李大人的母亲未必会特意提起送茶的是谁,就算提起了,他此刻怕是正忙着查案,未必会放在心上。
可心里总有个小小的念头在冒——万一呢?万一他能看见那书签,能想起京城苏府里,有个姑娘,在每个蝉鸣的午后,都对着江南的方向,数着日子等他回来。
院外的蝉鸣还在继续,苏青桐将锦盒递给夏末,望着天边渐渐沉下去的日头,轻轻吁了口气。夏末的风正穿过竹篱,带着隐约的凉意,像极了江南的水汽,温柔地漫过心头。
客栈的窗棂透进半盏晨光,落在陈子衿搭在被沿的手背上。她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时,喉咙的灼痛感已轻了许多,只是浑身仍有些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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