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3)

"立刻回家。"父亲打断他，"我提前回来了，有重要的事谈。"

电话挂断了。周沉慢慢放下听筒，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胃里蔓延。父亲从未用这种语气说话，除非...

二十分钟后，周沉推开家门。客厅里，父亲背对着他站在书柜前，手里拿着什么。

"爸，我回来了。"

周志远转过身，周沉的血液瞬间凝固——父亲手中是他的素描本，那本"深海记忆"。

"解释一下。"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危险，"这是什么？"

周沉的手心开始冒汗："只是...素描。"

"'只是素描'？"父亲冷笑一声，翻开本子，"我花大把钱送你去补习，给你请最好的家教，就是为了让你浪费时间画这些？"

每一页翻动的声音都像一记耳光。周沉站在原地，手指紧握成拳："这不影响学习。"

"不影响？"父亲猛地合上本子，"李老师说你最近心不在焉，数学竞赛准备得一塌糊涂！原来精力都花在这些垃圾上！"

"它们不是垃圾！"周沉的声音突然提高，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妈妈留给我的——"

"别提你妈妈！"父亲的脸涨得通红，"她不会希望你这样挥霍自己的才能！"

争吵迅速升级。父亲威胁要撕毁所有素描和折纸作品，周沉则第一次大声反抗。当父亲抓起那本珍藏的海洋生物图鉴时，周沉失控地喊出了从未说过的话："你从来不懂！你只在乎分数和名校！妈妈至少理解我！"

这句话像一把刀，切断了父子之间最后的克制。周志远的脸色变得惨白，手中的书重重摔在地上："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去图书馆。所有课外活动停止，直到竞赛结束。"

"不！"周沉的声音几乎是哀求，"图书馆不行，其他都可以——"

"为什么？"父亲眯起眼睛，"那里有什么这么重要？"

周沉咬住嘴唇，无法说出那个真正的理由——青少年区靠窗的座位，阳光洒在简瑶发梢的样子；她喝"北极光"时微微眯起的眼睛；台风夜她靠在他肩上的温度...

"没有。"最终他低声说，"没什么重要的。"

父亲冷哼一声，转身走向书房："明天李老师来家访，把你的竞赛习题准备好。"

周沉独自站在客厅，弯腰捡起那本被摔坏的海洋图鉴。书脊已经裂开，内页有些脱落。他小心地抚平皱褶，突然发现封底内侧夹着一张照片——母亲年轻时站在灯塔前，身边是另一个女孩，两人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与梅在灯塔，1998年夏。"

梅？周沉从未听母亲提起过这个名字。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将它悄悄塞进口袋，带着破损的书和素描本回到自己房间。

窗外，夕阳西下，将整个房间染成血色。周沉坐在床边，看着墙上自己制作的折纸海洋世界——现在它们都成了违禁品。他轻轻触碰一只蓝色的鲸鱼，想起简瑶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喜欢海洋生物。

"因为它们自由。"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说，回答那个已经不在场的问题。

与此同时，简瑶坐在书桌前，强迫自己专注于数学题。但每道公式都变成了折纸的步骤，每个数字都让她想起周沉教孩子们时专注的侧脸。床下的纸箱里，那些碎片安静地躺着，像一片被风暴摧毁的海洋。

她以为自己撕掉的是回忆，但有些东西，一旦在心里生根，就无法如此轻易拔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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