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林微安整个人裹在里面。
她坐在诊室角落的沙发上,白色病号服的袖口被手指绞出深深的褶皱,手腕上缠着新换的纱布,边缘渗出一点暗红的血渍——这是她第三次割腕了。护士半小时前换药时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不敢抬头看对面办公桌后坐着的人。
顾晏辰正在写病历,钢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安静的诊室里格外清晰。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架在鼻梁上轻轻滑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白大褂的领口,把那颗系得一丝不苟的扣子照得发亮。
林微安的目光落在他胸前口袋里露出的钢笔上。黑色的笔帽,金属夹泛着淡淡的哑光,和父亲失踪前留在书桌上的那支一模一样。记忆突然像失控的潮水涌上来:十岁那年的暴雨夜,父亲就是握着这样一支笔,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然后摔门而去,从此再也没回来。
“今天想聊聊吗?”
顾晏辰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平稳得像深秋的湖面,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林微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她该说什么?说昨晚又梦见父亲了?说看到那支钢笔时,差点控制不住想冲过去抢过来的冲动?还是说,她其实根本不想活了,割腕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离那个冰冷的家远一点?
这些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最后变成一句轻飘飘的问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顾医生,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诊室里的“沙沙”声突然停了。
林微安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死死盯着地板上的一块咖啡渍——像盯着自己的罪孽。她等着他说“是”,或者用更委婉的方式表达同样的意思。毕竟,没有哪个医生会喜欢一个反复自伤、拒绝沟通、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的病人。
然而,预想中的回答没有来。
她听到椅子腿摩擦地面的轻响,然后是他走近的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直到一片阴影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她才敢慢慢抬起眼。
顾晏辰半蹲在她面前,视线和她平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比她想象中要软,像融化的雪水,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绞在一起的手指。
他的指尖很凉,触碰到她发烫的皮肤时,林微安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却被他轻轻按住了。
“你看这地板。”他忽然说,声音放得更低了些,“接缝处的污渍,像不像没拼好的拼图?”
林微安愣住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板。浅灰色的地砖上,确实有几块污渍歪歪扭扭地连在一起,像被打乱的拼图碎片。
“治疗就像拼图。”顾晏辰的指尖从她手背上滑过,没有停留,只是轻轻点了点地板上的污渍,“有的碎片找不到,有的拼错了位置,很正常。慢慢来,总会拼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林微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忽然觉得鼻子很酸。
没有人跟她说过“慢慢来”。父母总是说“你能不能正常点”,同学看到她手腕的疤会窃窃私语,连之前的医生都曾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不想好”。她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鸟,撞得头破血流,也没人愿意伸手推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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