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的影子与未说出口的话 (3-1)

林微安在画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清晨的雾还没散时，她就会攥着那把黄铜钥匙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敲出轻响。画室的木门推开时会“吱呀”一声，像在跟她打招呼——这是她和这间屋子的秘密。

顾晏辰送的那盏暖光灯，她总开着。淡米色的墙壁被照得泛着柔和的光，把角落里那几卷画布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个个沉默的陪伴者。她开始画光：晨光穿过纱窗的样子，月光落在画架上的样子，还有那盏灯在地板上投下的、圆圆的光晕。

“画得真好。”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林微安的笔尖一抖，钴蓝色的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她回头时，看到顾晏辰站在门口，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晨光在他的镜片上晃出一道细碎的光。

“顾医生？”她慌忙用画板挡住那片晕开的颜料，脸颊发烫，“你怎么来了？”

“查房路过，听见有动静。”他走进来，目光落在画架上——画布上是无数重叠的光影，最深处藏着一个模糊的轮廓，戴着眼镜，领口系着整齐的扣子。他的脚步顿了顿，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在画什么？”

“没什么……”林微安把画架转了个方向，指尖在颜料管上留下淡淡的蓝，“就是随便画画光。”

顾晏辰没再追问。他走到书桌前，拿起她昨晚落在那里的速写本，翻开的那一页画着一颗木头星星，旁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像顾医生画的那颗。” 字迹很轻，像怕被人发现的秘密。

他的指腹在那行字上轻轻摩挲，忽然说：“康复科下周有绘画治疗课，想不想参加？”

林微安愣住了。她记得之前的治疗课，总有患者盯着她的手腕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人。

“不想去？”顾晏辰合上书，语气很自然，“没关系，我跟张老师说一声，让她单独给你安排时间。”

“不是的！”她慌忙抬头，怕他误会，“我……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这是我的工作。”他说得很平淡，却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新的铅笔，放在她手边——是她常用的HB型号，笔杆上还贴着小小的樱花贴纸，“上次看你铅笔快用完了。”

林微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在昨天下午嘟囔过一句“铅笔尖总断”，当时他正在画室角落帮她组装新的画架，她以为他没听见。

原来他什么都听见了。

那天下午，林微安试着画了顾晏辰。

她躲在画室的门后，看着他在走廊尽头和护士说话。阳光落在他的白大褂上，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默片。她飞快地在速写本上勾勒：挺直的肩线，微垂的眼睫，还有说话时轻轻动的喉结。

画到第三张时，他突然转过身，目光直直地撞进她的眼里。

林微安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速写本“啪”地掉在地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连带着耳朵都烧了起来——他一定看到了。

顾晏辰走过来，弯腰捡起速写本，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他的侧脸。他的手指在画纸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合上本子，递还给她，声音听不出情绪：“画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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