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兼程四载,十五岁的路桥卿已至弱冠,身形如崖畔青松,挺拔中带着风霜磨砺的韧。蓝灰色粗布道袍洗得发白,腰间青鸾引竹剑用紫兰缎带系得紧实,剑柄被岁月与汗水磨得温润透亮。
他沿官道行来,一路驱邪祟、除山魈、解水毒,玄徒契文的微光映亮恪城城外的荒途,终在此处停步。
比起梨演寺的清寂,恪城入口是另一番天地。车马辘辘,市声鼎沸,人间烟火气裹着几分浮躁扑面而来。
风尘仆仆的少年未急着入城,在城门外寻了家小酒肆——旗幡上的“酒”字沾着油灰,倒透着市井的实在。
“一壶‘君药’。”他声音清朗,像山涧洗过的石。
掌柜是个半百老者,目光在他腰间竹剑上顿了顿,旋即从酒柜深处捧出粗陶大瓮。瓮口微启,一股沉淀着岁月与药力的醇厚气息漫开来。路桥卿解下竹节掏空的大酒壶,老者小心将澄亮如金珀的药酒倾入,药香愈发浓郁。
他选了靠窗角落,将竹酒壶搁在桌上。壶身温凉,凑近轻嗅,先触到黄精九蒸九晒后的暖甜焦香,厚重如焦糖融在麦芽上;接着是桑椹的酸甜,像初夏枝头坠下的熟果,带着阳光的微醺;而后是桂枝的辛烈缠上当归的甜香,竟生出桂皮烘焙后添了抹玫瑰的馥郁——这是他自酿的“君药”,黄精为君,茯苓为臣,桑椹、桂枝、当归调和,最是驱邪奔波后的滋养。
浅酌慢饮,温热酒液滑过喉间,驱散了赶路的疲乏与寒气。半壶下肚,他解下青鸾引,剑出鞘过半,莹润青碧的剑身上,契文流转着微光。唯剑脊近剑锷处有寸许黯淡,是前日斩铁背山魈时,硬撼其骨甲留下的钝痕,还凝着丝灵力侵蚀的“伤”。
路桥卿神色平静,从怀中摸出黄纸符箓,指尖轻撕成数条。他毫不犹豫将拇指凑到唇边,齿尖一磕,鲜血涌出,被意念引着精准浸在那处钝痕上。血触剑的刹那,契文似被激活,一声微不可闻的嗡鸣里,青红之光一闪而逝。
他捏着染血的符纸,小心缠在剑脊伤处,默诵秘咒,指尖星辉融入符纸。符上血迹与契文相触,化作道青气游走剑身,那黯淡钝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抚平。符纸随即干涸碎裂,簌簌落尽时,剑脊已青光莹然,完好如初。
再嗅杯底残酒,茯苓的沉稳木香混着老树皮的松脂气,缠上炙甘草经蜜炼后的温润甜香,像深山老泉滴入蜂蜜,清冽甘润。最后一口入喉,舌尖留着枸杞子的粘稠甜,与黄精的胶质厚感相裹,沉淀成老窖桂圆干般的浓郁,久久不散。
忽闻酒肆中央一声醒木脆响,说书人清咳道:“各位听官!今日不话战事妖异,单说两年前那场‘黑死瘟’——那祸乱都城、尸横遍野的浩劫!”
酒肆霎时静了。那场灾难,仍是许多人心上的疤。路桥卿擦剑柄的手微顿,逃出皇城时的炼狱景象漫上心头。
“瘟疫起时,太医院束手,王公贵胄难逃!”说书人声音压低,带着神秘,“可挽狂澜者,非王侯仙神,是位提着药箱、行遍尸山血巷的下山姑娘——鱼姑娘!”
“是那‘仙针圣手’鱼医神?”有听客插话,“说她一针活死人,一方定乾坤?”
“正是!”说书人眼中燃着敬意,“那瘟毒戾,寻常法子无用。鱼姑娘说‘邪在口鼻,当辟秽于呼吸’,创‘熏蒸消毒法’:苍术、艾叶、白芷、丁香沸煮熏蒸,芳香化浊!那气能涤荡房宇,连空中戾气都镇散了,护住多少性命!”
邻座老药师捻须长叹:“此法看似简,实则大智。苍术化湿,艾叶辟秽,白芷、丁香开窍,熏蒸令药气弥漫,正堵那疫毒入口鼻的路!真高人手段!”
“不止于此!”说书人愈发热切,“疫区污水横流,她遣人煮贯众、板蓝根倾入水道!贯众就是山间‘拳头草’,清热解毒力猛,配板蓝根这军中防疫良药,硬生生压下污秽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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