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木盒打开,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血腥气和草木清香的味道飘了出来,像北境草原上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那味道里,还裹着点别的——是风吹过草叶的呼啸,是马蹄踏过泥泞的轰鸣,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笛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怎么了?”萧彻注意到她的停顿,追问了一句。
林清宴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落在笛身上。竹笛的质地很温润,想来是被人常年摩挲的缘故。就在指尖触碰到笛尾缺口的瞬间,那缺口忽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像是有块冰碴子钻进了她的指尖——
眼前瞬间闪过一片苍茫的草原,天色是铅灰色的,乌云压得很低,像是要塌下来。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倒在草丛里,胸口插着一支箭,嘴里还咬着这支笛子,血从嘴角流出来,染红了笛身。他的手还在动,似乎想把笛子举起来,可刚举到一半,就垂了下去。远处传来蛮族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姑娘?”萧彻的声音把她从那片血腥的景象里拉了回来。
林清宴猛地收回手,指尖的凉意还没散去,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的温热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最后吹的,不是军令,也不是呼救。”她放下茶盏,声音有些发哑,“是支曲子,北境的《归雁谣》。”
萧彻的瞳孔猛地一缩:“《归雁谣》?那是……”
“是想家的曲子。”林清宴看着他,榛子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雨丝,“他中箭后,还活着,咬着笛子吹了半支《归雁谣》。杀他的,不是蛮族,是穿着咱们军服的人,那人腰间,挂着块虎头令牌。”
萧彻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来。虎头令牌,是北境军中小旗以上军官才能佩戴的信物!
“你确定?”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我确定。”林清宴的目光很平静,“笛子的竹纹里,还卡着点布料的碎片,是咱们军服的料子,上面沾着的血,和笛子主人的血,不是一个人的。”
萧彻沉默了,屋子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沉香燃烧的噼啪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的怒火已经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多谢姑娘。”
他收起笛子,放进木盒,转身就要走。
“萧将军,”林清宴忽然开口叫住他,“十年前的事,为何现在才查?”
萧彻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有些债,晚十年,也要讨。”
说完,他大步走出屋子,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福伯看着他的背影,拍了拍胸口:“我的天,这将军身上的煞气,可真重!姑娘,您刚才说的……是真的?那士兵是被自己人杀的?”
林清宴没回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雨还在下,平江路上的青石板被冲刷得发亮,倒映着两旁的灯笼,像一串流动的星辰。
她知道,萧彻这一来,平静的日子怕是要到头了。十年前的旧案,牵扯到北境军,背后定然藏着天大的秘密。而她,已经被卷了进去。
指尖还残留着竹笛的凉意,那里面藏着的血腥和不甘,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起自己来江南的目的,想起那把断了弦的琵琶,想起琵琶里藏着的,属于她自己的那点旧音。
或许,有些债,不只是萧彻要讨。
雨还在下,听雪斋里的沉香还在燃,只是那烟气,似乎比刚才更沉了些,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雨声,悄悄落了下来,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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