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前往北境狼山的那个傍晚,苏州城落了场短暂的太阳雨。雨丝被夕阳染成金红色,斜斜地挂在天际,像谁撒了一把碎金。听雪斋的院子里,芭蕉叶上的水珠折射着霞光,映得满地都是晃动的光斑。
林清宴将父亲的剑仔细擦拭干净,剑鞘上的银丝“雁门”二字在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她把剑系在腰间,外面罩上月白色的披风,乍一看,倒像个游学的书生。萧彻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正低头检查一张北境的舆图,手指在“狼山”的位置重重一点。
“从苏州到狼山,快马加鞭,至少需要二十天。”他微微仰起头,浅褐色的瞳孔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清透而明亮,仿佛能洞悉前路的一切。“但我们绝不能走官道,赵奎的人定会在沿途设下眼线,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们的罗网。”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林清宴从柜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我备了些伤药和避虫的香粉,北境多毒虫,尤其是狼山一带,据说有能致命的‘五步倒’。”她顿了顿,又从暗格里拿出一叠银票,“这些是听雪斋的积蓄,路上用度应该够了。”
萧彻看着那叠银票,眉头微蹙:“路上的盘缠我来准备就好。”
“我们是同路,分那么清做什么?”林清宴把锦囊和银票塞进随身的包袱,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再说,等扳倒了赵奎,朝廷的赏金怕是比这多得多。”
萧彻被她逗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像冰雪初融:“你倒想得远。”
“不想远些,怎么撑过北境的风雪?”林清宴也笑了,眼尾的梨涡盛着霞光,“对了,你的亲卫……”
“我留了两人在苏州,”萧彻收起舆图,“一是盯着聚宝阁的温掌柜,他知道得太多,怕被赵奎灭口;二是照看听雪斋,别让闲人进来,保护福伯的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其余的人跟我们同行,扮成商队,走水路先到沧州,再从沧州转陆路北上。”
安排得周密妥当,像他在北境排兵布阵一样。林清宴点点头,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处的民居屋顶,将天空染成一片火烧云。
“福伯,”她转身望向灶房,声音轻得像落梅沾衣,“北地风霜如刀,吹得人骨头疼,何苦去受那份寒?这听雪斋的门,总得有人日日推开;檐下的灯,总得有人夜夜点着啊。”
福伯正蹲在灶房门口劈柴,斧头起落间,木柴“咔嚓”轻响,碎木屑沾在他的蓝布围裙上。闻言他放下斧头,用手背轻轻拭了拭眼角,掌心托着块刚出炉的蟹壳黄,酥皮上的芝麻在霞光里闪着暖光:“傻姑娘,说什么呢。”他声音温温的,像春日里的溪水,“你初来苏州那年,染了风寒,夜里咳得蜷成一团,我听着心里揪得慌,守着灶火煎枇杷膏,熬得稠稠的,就盼着你能多喝两口,少受些罪。”
他把蟹壳黄往林清宴手里塞,指尖带着灶膛的余温:“趁热吃,芝麻是新收的,香着呢。”见她指尖微颤,又柔声道,“北地那么冷,风又硬,你自小就怕冷,夜里要是冻醒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可怎么好?”他叹了口气,眼里的光像檐下长明的灯,“我就在这儿守着吧。院子里的芭蕉,我每日替你浇些清水,等你回来,定是碧叶亭亭的;你房里的琴,我常替你拂拂尘,弦子总还是松快的。”
说罢,他转身进了灶房,不多时端来个蓝布裹着的陶罐。揭开布,里面是两罐酱菜:一罐萝卜干切得匀细,拌着炒香的芝麻,色如琥珀;一罐雪里蕻腌得脆嫩,淋了新榨的香油,清气沁人。“昨夜刚封的口,”他声音轻轻的,带着心疼,“北地吃食怕是糙得很,这酱菜配白粥,能让你想起家里的暖,别总啃干粮,伤胃。”他又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片晒干的陈皮,“泡水喝,去寒。你素体寒,晨起记得煮一杯,就当我在你耳边念叨着,别贪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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