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山坳里的积雪被染成淡金。萧彻靠在避风的岩壁上假寐,睫毛上还凝着未化的霜,林清宴用布巾蘸着雪水,轻轻擦去他下颌的血痂。动作稍重时,他喉间溢出极轻的闷哼,却依旧没睁眼——后背的伤口在药粉作用下结了层薄痂,稍一牵动便如被寒针穿刺,可他攥着兵符的手,始终没松过。
“将军醒了?”亲卫统领端着陶罐过来,罐里是雪水煮沸的糙米,热气在他冻得发红的鼻尖凝成白雾,“属下刚去查看,温掌柜那厮昏死过去了,脚踝的血冻成了冰碴,要不要……”
“不必。”萧彻睁眼时,眸底的血丝淡了些,接过陶罐却没喝,目光投向山坳外的狼山主峰,“派去联系旧部的人,选谁?”
“让老陈带两个弟兄去。”亲卫统领压低声音,“老陈是当年镇北军的斥候,熟北境地形,且他兄长……也是合葬碑上的人。”
萧彻指尖在陶罐壁上叩了叩,那处有圈浅浅的凹痕,是早年握长枪磨出的茧子压出的印。“告诉他,兵符的夹层里有我父亲的私印,见印如见人。若旧部尚有疑虑,让他带句话——镇北军的军旗,不该蒙尘二十年。”
林清宴将烤热的饼递给他,饼上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温掌柜虽是小角色,却未必不知道赵奎的底细。”她望向被捆在另一处岩壁下的身影,“等他醒了,或许能问出些东西。”
“赵奎在北境经营多年,党羽遍布。”萧彻咬了口饼,饼渣落在衣襟上,“温掌柜这种人,不过是他抛出来的饵,知道的未必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审审无妨。”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林清宴肩上,“你的伤,换过药了?”
昨夜匆忙,她只草草用布条裹了伤口,此刻布料已和血痂黏在一起。林清宴低头看了眼,不在意地笑了笑:“皮外伤,不妨事。倒是你,后背的伤得好好养着,接下来怕是没多少安生日子。”
说话间,老陈已带着两名亲卫整装待发。三人都换上了北境猎户常穿的灰褐短打,腰间藏着短刃,背上捆着干肉和水囊。老陈走到萧彻面前,单膝跪地时,膝盖砸在冻土上的声响比昨日亲卫统领更重。“将军放心,属下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将旧部的消息带回来。”
萧彻伸手扶他,指尖触到对方袖口磨破的补丁——这些从苏州跟来的弟兄,本可在江南过安稳日子,却为了一句“公道”,跟着他在北境风雪里搏命。“活着回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我要你们活着,看昭雪那日的太阳。”
老陈红着眼眶点头,转身时脚步却没半分迟疑。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坳出口,像三粒投入荒原的石子,连回音都被风卷走了。
温掌柜是被冻醒的。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挣扎着抬头时,看见林清宴正蹲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块棱角锋利的碎石——正是昨夜塞进他嘴里的那块。他眼神骤缩,下意识想往后缩,却被绳索勒得更紧,手腕上的冻疮裂口又渗出血来。
“赵奎让你在祭坛设伏,许了你什么好处?”林清宴的声音比山坳的风还冷,碎石在她掌心转了个圈,棱角划过他脸颊,“是黄金万两,还是苏州的良田百亩?”
温掌柜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却透着股色厉内荏的狠:“小娘子少白费力气!赵大人的手段,你们还没见识过。等他派人来清剿,这狼山就是你们的葬身地!”
“哦?”林清宴挑眉,忽然伸手扯开他胸前的衣襟。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肋骨根根分明,心口处却有块铜钱大的青记。“这青记,倒是和当年户部主事李三的一样。”她语气平淡,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李三贪墨军饷被查时,全家都死在了大火里,只可惜没找到尸身——你说,他会不会改了名字,跑到北境来当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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