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风,比断魂崖更加凛冽,夹杂着雪沫,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狠狠地扎在人的面庞上。萧彻紧随着燕七,攀上了最后一道冰坡。当他终于站稳脚步,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展开——整座山崖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那凌空伸出的崖壁之下,凿出了十几个石洞。洞口悬挂着厚重的毡帘,隐约间,有火光从帘缝中透出,将崖壁上的积雪映照得泛起一层橘红,仿佛为这片冷峻之地添上了一抹暖意,却又无法驱散它骨子里的肃杀之气。
“小心脚下。”燕七伸手拉了他一把,她胳膊上的箭伤刚用布条草草裹住,动作间牵动伤口,眉头微微蹙起,“最后这段路是前年凿的,冰棱滑得很,去年有个弟兄就在这儿摔下去了。”
萧彻垂眸,目光落在脚下那层厚重的冰面上。透过模糊的冰层,依稀可见一道道凿痕,深浅不一却排列有序,显然是有人用錾子一点一点艰难开凿而成的。他凝视着那些痕迹,仿佛能看见燕七与旧部在这片苦寒之地挥汗如雨、咬牙支撑的身影——寒风割面,手脚冻裂,日复一日地与残酷的自然抗争。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悄然涌上心头,令他喉头微哽。“难为你们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似怜惜,又似敬重。
燕七的脚步微微一顿,未曾回首,只是声音淡淡地飘来:“镇北军的弟兄,可没那么娇气。”
两人刚走到石洞群前,最外侧一个洞口的毡帘忽然掀开,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踉跄着冲出来,看清萧彻时,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少……少将军?”
萧彻认出他是张校尉,当年父亲麾下最勇猛的偏将,只是如今两鬓已染霜华,右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旧伤未愈。“张校尉。”他快步上前扶住对方,声音有些哽咽,“二十年未见,您受苦了。”
张校尉紧紧握住他的手,那指节粗糙得如同历经风霜的老树皮,颤抖得厉害,声音也带着几分压抑的哽咽:“老将军……老将军当真是被冤枉的吗?”
“是。”萧彻用力点头,掌心的兵符紧贴肌肤,硌出一阵刺痛。他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一定会为父亲,为所有镇北军的弟兄讨回清白,洗刷这不公的冤屈。”
这时,其他石洞的毡帘也陆续掀开,十几个汉子走了出来,有老有少,大多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手里或握着猎弓,或拎着柴刀,眼神里既有警惕,也有激动。他们看着萧彻腰间的兵符,有人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真的是兵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颤声道,“当年老将军就是凭着这兵符,带着咱们在狼山杀退了蛮族七次进攻……”
“少将军回来了,咱们镇北军有救了!”
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燕七忽然轻咳一声,嗓音虽不重,却如一记沉石落入湖心,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她抬眸瞥了萧彻一眼,神色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先进屋再说吧,外面风大,张校尉的伤怕是经不起寒气侵袭。”寒风掠过,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仿佛连空气里的冷意也被这一句话悄然揉进了人心。
主洞比外面看着宽敞,地上铺着干草,中间燃着篝火,架着个黑陶罐,里面煮着什么东西,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张校尉被扶到篝火旁坐下,燕七给他倒了碗热水,才对萧彻道:“目前聚集在鹰嘴崖的,有二十七个弟兄,都是当年侥幸活下来的,还有几个是弟兄们的后人。”她指着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兵,“这是马老栓,当年是伙头军,一手埋锅做饭的本事,在北境饿不死。”
马老栓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少将军别听小七瞎吹,我就会做点糙米饭,哪比得上年少时候跟着老将军吃的白馒头。”
“还有他,石猴。”燕七又指向一个精瘦的汉子,他眼睛格外亮,正好奇地打量着萧彻,“当年是斥候营的,爬树比猴子还快,现在在镇上开杂货铺,其实是咱们的眼线。”
余响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