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窖中困斗，陋巷援（上） (6-3)

暗渠的入口藏在石室角落的水瓮里，水瓮里积着半瓮发黑的雨水，水里漂浮着几具老鼠的尸体，尸体已经发胀，肚皮朝天，四肢僵直。林清宴刚要弯腰钻进瓮底的洞口，就被萧彻拉住，他用剑挑起一只死鼠，鼠腹上有个极小的血洞，边缘泛着青黑色。“有水蛭，比寻常的大十倍，齿里有毒。”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把衣服下摆撕下点燃，蛭虫怕火。”

燕七率先点燃衣角，火苗顺着布纹窜上去，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钻进洞口。林清宴跟着钻进去时，火苗烧到了指尖，烫得她差点松手，萧彻伸手将她拽进暗渠，自己的后颈却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伸手一摸，摸到条两指宽的黑蛭，蛭虫的身体已经吸得鼓鼓的，泛着暗红色。

“别动！”林清宴急忙掏出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蛭虫的吸盘，“这是尸蛭，专吸死人血，被叮了会中尸毒，七日之内全身溃烂。”她将解毒膏厚厚地涂在萧彻的伤口上，膏体接触到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白色的烟雾，“这是我爹配的驱蛭膏，他当年在行人司出使南疆时，就靠这个对付过瘴气里的毒虫，后来去北境当斥候，改良了配方，对付尸蛭也管用。”

暗渠里的水只没过脚踝，水底的淤泥裹着碎骨和头发，踩上去像踩着棉絮。周猛的体力已经透支，走了没几步就瘫倒在泥里，摆手示意萧彻别管他：“少主……老奴不行了……”话没说完就被小陈架起来，少年梗着脖子道：“周叔当年教我射箭时说过，亲卫营没有丢下同伴的规矩！”

萧彻扶着沈砚走在最前，老掌柜肩胛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紧攥着药箱：“往前再走百丈，有处废弃的排水闸，那里能通到酱菜坊的地窖。当年林行人就是从这条密道，把北狄礼单里藏布防图的事呈报给御史台的。”

快到排水闸时，暗渠突然变窄，只能容一人匍匐通过。萧彻让林清宴先爬，自己殿后，刚爬了丈许远，就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回头一看，竟是巴图鲁，他的半边脸已经被尸毒侵蚀得发黑，眼睛却亮得吓人，手里攥着块带血的布料，布料上绣着半个狼头——是周猛亲卫的记号。“闸……闸门后有机关……按左侧第三个石珠……”巴图鲁的声音断断续续，血沫从嘴角涌出，“我……我还能撑住……”

小陈急忙将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塞进巴图鲁嘴里，那是林清宴以防万一给他备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药丸入口即化，巴图鲁脸上的黑气果然淡了些，他喘着粗气挥手：“快……快走……”

爬出暗渠，排水闸后是间堆满腌菜坛子的地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咸酸味。萧彻刚推开地窖的木梯，就听见上面传来酱菜坊老板娘的骂声：“杀千刀的影卫！敢砸老娘的酱菜缸，看我不掀了你们的皮！”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和闷哼声。

众人蹑手蹑脚地爬上木梯，躲在堆放的空坛子后面向外张望。酱菜坊的大堂里，个穿着靛蓝粗布裙的妇人正抡着扁担，将两个影卫打得抱头鼠窜，她身后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用弹弓精准地打中影卫的膝盖，弹丸竟是腌菜用的鹅卵石。

“是刘婆！”林清宴低呼一声，“她是这条街的地保，当年我爹在行人司时，她是个游医，经常帮我爹传递些市井里的消息，后来我爹去当斥候，还托她照看过家。”

刘婆的扁担突然横扫，正中一个影卫的后腰，那影卫踉跄着撞翻了腌菜缸，褐色的酱汁泼了满地。“老娘在这贫民窟混了三十年，还没见过你们这般嚣张的！”她叉着腰啐了口，嗓门比铜锣还响，“知道这是谁的地界吗？是当年林行人亲自划的便民坊，动这里的人，先问问老娘手里的扁担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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