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中砖石坠落的闷响仍在耳道里回荡,萧彻拉着林清宴攀上井台时,指尖忽然碰到了一片温热的布料——那是小陈那件被毒箭划破的短衫。少年在坠井前拼尽全力将半张舆图塞进萧彻掌心,而此刻,那油布包裹着的图卷还残留着他臂弯的余温,混合着铁锈般浓烈的血腥气息,刺得人鼻尖一酸。
“他还活着!”林清宴猛然扑到井口,火把的光芒坠入深邃的黑暗,隐约映出蜷缩在井壁凹处的身影。小陈左臂上的伤口正以一种令人胆寒的速度发黑,毒液顺着血管如蛇般蜿蜒爬行,直逼心口。然而,他却用尽全力死死按住上臂,指节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鲜血渗出,留下五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萧彻反手将长剑插进井壁砖缝,足尖点着剑身往下滑。井壁布满青苔的凹洞里,还嵌着水无常亲兵射偏的毒箭,箭羽上的狼毫沾着暗红的血珠——那是小陈替萧彻挡箭时蹭上的。“抓住剑!”他朝少年伸出手,火光中看清小陈嘴角溢出的黑血,那是腐骨钉的毒液已经侵入肺腑的征兆。
小陈却猛地偏过头,避开萧彻的手。他怀里的铜符掉在井底积水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符上刻着的萧府家徽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少主别碰我……这毒沾不得……”少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头的伤口,呕出的血泡在水面炸开,“我爹说过,萧家的人不能被污血玷……”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左臂的青黑色已经漫过肩头,皮肤下的血管贲张如蛛网,那是陆承宗独门毒药“牵机引”发作的迹象——周猛曾说过,中此毒者脏腑会像被丝线牵引着绞缩,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林清宴跪在井边解开药箱,银针在火把光里泛着冷芒。她指尖刚触到井绳,就听见怀里那枚刻着“陈”字的箭镞突然震颤起来,像是有无数细碎的声音要冲破铁镞的禁锢。那是燕七从窑厂影卫身上搜来的箭镞,此刻竟随着小陈的喘息发出蜂鸣般的共振。
“他还有救!”林清宴突然按住萧彻的肩膀,将银针狠狠扎进小陈百会穴,“这箭镞是他爹陈忠的旧物,它在求我救他!”她听见箭镞里传来模糊的哭腔,像是孩童在祠堂里对着牌位忏悔,“我爹的《青囊经》里记过解法,需用活蛭引毒,再以心头血作引……”
萧彻立刻解下腰间的水囊,将里面的烈酒泼在井壁藤蔓上。那些缠在砖石间的老藤突然蜷曲起来,露出藏在根须里的黑蛭——是北境特有的吸血蛭,能吸附剧毒。“抓住藤蔓!”他扯断最粗的一根老藤,将末端缠在小陈手腕上,黑蛭嗅到血腥味,立刻顺着藤条爬向少年的伤口。
小陈却猛地挣开藤蔓,黑蛭被甩落在地,发出细碎的嘶鸣。“别费力气了……”他望着林清宴药箱里那枚刻着“陈”字的箭镞,突然笑起来,嘴角的黑血沾在下巴上,像极了未干的墨渍,“我娘被李嵩的人扔进运河那天,手里就攥着支这样的箭……她说这是我爹的命,也是陈家的债……”
林清宴的指尖突然刺痛——那枚箭镞正在剧烈震颤,里面传来妇人凄厉的哭喊,混着桨声和锁链的碰撞。她看见幻象里有艘插着“李”字旗的画舫,穿锦袍的宦官正将个披头散发的妇人推下河,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婴孩哭得撕心裂肺。“是李嵩的船!”她突然喊道,“你娘最后把你藏在漕运司的草料堆里,她手里的箭镞刻着‘陈’字,是想让你记住仇人!”
小陈的瞳孔骤然收缩,左臂的抽搐突然停了。他颤抖着摸向靴筒,掏出块磨得发亮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娘”字。“这是她留我的……”木牌刚触到林清宴的指尖,就传来断断续续的童谣,是妇人抱着婴孩时哼的北境小调,“她说等我长大,就去寻萧老将军……”
“你娘没骗你。”萧彻突然开口,将自己右臂的伤口凑到小陈面前。陆承宗透骨刀上的毒液与少年臂上的毒箭同出一源,此刻正泛着相同的青紫色,“我中了同样的毒,我们一起活下去,找李嵩讨还血债。”他反手将长剑掷上井台,“燕七!去王老铁铺里取活磁石和艾草,要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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