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时光,像坤宁宫屋檐下的雨,悄无声息地落,打湿了阶前的青苔,也磨平了沈清瑶眉眼间最后一丝青涩。
如今的苏婕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站在末位、任人打量的答应。她的位份虽不算高,却深得圣宠——萧弈隔三差五便会来承乾宫坐坐,有时是批阅奏折累了,来喝杯她亲手泡的茶;有时是晚膳后,陪她在月下走几步,说些无关朝政的闲话。
她的宫殿依旧素雅,只是窗台上的野菊换成了更名贵的墨菊,案几上多了些萧弈赏赐的古玩,却都摆在不显眼的位置。沈清瑶依旧爱穿素色的衣裳,只是料子从粗布换成了云锦,针脚细密,暗纹流转,低调得恰到好处。
这日午后,萧弈处理完政事,没去其他妃嫔宫里,径直来了承乾宫。沈清瑶正在临摹他的字迹,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袖口下的手却下意识地将宣纸往案内推了推。
“又在练字?”萧弈走到案前,拿起她写的字,眉头微挑,“这笔锋,越来越像朕了。”
“是陛下教得好。”沈清瑶垂着眼,声音温顺,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这三年,她学他的字,学他的喜好,甚至学他皱眉的模样,早已将“苏瑶”这个身份刻进了骨子里,连自己都快忘了,她本是沈清瑶。
萧弈放下宣纸,忽然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清瑶……”
沈清瑶的身体瞬间僵住。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大多时候是“苏婕妤”,或是干脆不叫,只用眼神示意。这声“清瑶”,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那年海棠树下,秦风也是这样叫她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颤,转过身,抬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陛下又在烦朝政?”
萧弈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这三年抄佛经、练书法磨出来的,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娇生惯养的沈府千金的手。他叹了口气:“江南盐税的案子,查了三年,还是没个头绪。倒是牵扯出不少官员,砍了一批,换上来的,依旧是些中饱私囊的蛀虫。”
沈清瑶的心猛地一跳。盐税案,正是父亲当年要揭发的核心。她垂下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或许……是查得太急了?就像剥洋葱,一层一层来,总会见着芯的。”
萧弈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笑了:“你总能说出些让朕安心的话。”他俯身,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等忙完这阵子,朕带你去承德避暑,那里的秋天,比宫里好看。”
沈清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沉溺在这份温柔里。他是她的仇人,可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他的信任,他的温柔,甚至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与孤独,都让她心头泛起不该有的涟漪。
可这涟漪很快就被刺骨的寒意取代。她想起父亲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想起母亲撞向廊柱的决绝,想起沈家满门的鲜血。这三年的温情,不过是仇人给予的、裹着蜜糖的毒药。
“陛下,臣妾……怕是去不了。”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后退半步,恢复了平日里的恭顺,“后宫规矩多,臣妾位份低微,恐难当此恩宠。”
萧弈的眼神暗了暗,却没再强求,只是拍了拍她的肩:“你总是这样懂事。”
待萧弈离开后,沈清瑶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殿里,良久,才缓缓蹲下身,捂住了脸。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恨自己的动摇,更恨这份让她动摇的温柔。
“小主,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春桃在门外轻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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