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与真相 (4-1)

午休时分的食堂嘈杂得像一锅沸水。江夏端着餐盘穿过人群，耳边不断飘来零碎的议论：

"听说了吗？陈逾昨天又把高三的人打了..."

"他爸好像经常来学校闹事..."

"离他远点，小心惹祸上身..."

餐叉在米饭上划出凌乱的痕迹。江夏抬头，看见陈逾独自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的座位像被无形屏障隔开般空着。阳光从高处的小窗斜射进来，把他笼罩在光柱里，像舞台上的独角戏演员。

江夏端着餐盘走过去，在陈逾对面坐下。

"这里有人。"陈逾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

"我知道。"江夏把可乐推到他面前，"请你。"

陈逾终于抬头，黑沉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盯着那罐可乐看了几秒，突然嗤笑一声："优等生，你知道跟我扯上关系会有什么后果吗？"

"会被人说闲话？"江夏慢条斯理地拆开筷子，"还是会被你爸找麻烦？"

陈逾的手指猛地收紧，易拉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你每天放学后都会去音乐教室。"江夏打断他，"知道你把《夜曲》弹得支离破碎是因为手会疼。"他指了指陈逾缠着绷带的右手，"还知道你其实很讨厌打架。"

食堂的喧闹声仿佛突然远去。陈逾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调查我？"

"不需要调查。"江夏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记得吗？我记性很好。"

阳光偏移的角度刚好让陈逾看清江夏睫毛投下的阴影。他突然发现，这个看似温顺的优等生眼里，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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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化学课上到一半，教室后门突然被踹开。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揪着陈逾的衣领闯进来，劣质烟草和酒精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教室。

"臭小子！老子的钱你也敢藏？！"

江夏看见陈逾嘴角渗出血丝，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冷。班主任李老师急忙上前阻拦："这位家长，这是学校！…" 李老师话还没说完

"滚开！"男人一把推开李老师，"我教训自己儿子关你屁事！"

在全班惊恐的目光中，陈逾突然笑了："那你打死我啊。"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男人的巴掌落下来的瞬间，江夏猛地站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我已经拍下视频了！教务处、派出所、教育局都会收到！"举着的手机在发抖，但声音异常清晰，"张先生，您应该不想因为家暴上热搜吧？"

教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男人充血的眼睛瞪过来时，江夏感觉膝盖发软，但一步都没退。他注意到陈逾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指节发白。

"小兔崽子..."男人啐了一口，突然伸手去抢江夏的手机。

就在这时，陈逾像头被激怒的豹子般扑了上去。两人撞翻了几张课桌，课本和文具哗啦啦散落一地。江夏看见陈逾用身体挡在自己前面，手臂上立刻多了几道血痕。

保安冲进来时，男人还在骂骂咧咧。陈逾被拉开时，江夏清楚地听见他说："别碰他。"

放学后的天台堆满废弃课桌椅，夕阳把铁栏杆晒得发烫。陈逾把校服外套甩在地上："多管闲事。"

江夏弯腰捡起外套，发现袖口已经被扯破了。他默默从书包里掏出针线包——这是妈妈去世前留给他的习惯。

"你还会这个？"陈逾挑眉。

"嗯。"江夏低头穿针，"我妈说，男孩子也要学会照顾自己。"

线头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金光。陈逾看着江夏灵巧的手指，突然说："我妈妈是钢琴老师。"

针尖顿了一下。江夏没有抬头，但放轻了动作："她弹得一定很好。"

"嗯。"陈逾的声音有些飘，"她走的时候...我偷偷藏了她最喜欢的乐谱，而钢琴被我爸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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