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弄丢彼此

实验室的蓝光笼罩着三维投影，江夏的指尖穿过来自陈逾断肢的神经扫描图。父亲的研究笔记摊在桌上，某页角落写着：[若采用生物电极桥接术，音乐家或可重获演奏能力——但需志愿者承受堪比截肢的痛苦]。

"你爸的遗产。"陈逾用义肢敲了敲投影仪，机械关节发出咔嗒声，"现在要用来救仇人的儿子？"

江夏将电极片贴在他残缺的左臂神经簇上。电流激活的瞬间，陈逾整个人弹起来，右手攥碎了咖啡杯。瓷片扎进掌心，血滴在父亲笔记的"痛苦"二字上。

"疼就咬我。"江夏把手臂递过去。

陈逾低头舔掉他腕间的血珠："你比止痛药有效。"

窗外开始下雨，电脑屏幕上的神经信号突然跳成有序波形——像段尘封多年的旋律终于苏醒。

复健室里，陈逾的义肢连接着庞大的外骨骼钢琴装置。当他的脑电波触发第一个和弦时，天花板的水管突然爆裂。冷水浇在两人身上，陈逾大笑起来："连这破楼都在哭！"

江夏跪在积水里调整电极，突然被机械手指挑起下巴："知道吗？"陈逾的呼吸喷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我梦见过这样碰你——用会弹琴的手。"

外骨骼突然演奏起《雨滴前奏曲》，机械的精准中带着生涩的颤抖。江夏的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角，他尝到咸涩的希望。

"难听死了。"陈逾用右手关掉电源，"除非..."他拽过江夏的手指按在义肢传感器上，"你教我弹你写的新诗。"

积水倒映着他们交叠的身影，像两株终于缠绕的伤藤。

深夜的越洋电话里，江父的声音苍老了许多："当年手术失败后，我偷偷随访过他三年。"传真机吐出泛黄的病历，最后一页写着：[建议尝试神经再生术，但患者拒绝再见任何姓江的人]。

江夏看向睡在仪器间的陈逾——那人正无意识地用右手护着残缺的左臂，像守护什么可耻的秘密。

"他恨你是对的。"父亲叹息，"但现在你们..."

"我们在改写结局。"江夏挂断电话，轻轻吻在陈逾颤抖的眼皮上。窗外，底特律的黎明正撕开夜空。

圣诞夜的废弃汽车厂挤满流浪汉与瘾君子。陈逾站在由废钢拼接的"钢琴"前，义肢连接着十台老式收音机。当他的神经信号激活第一段旋律时，所有收音机同时开始播放不同年份的《梦中的婚礼》。

"这首给你。"陈逾的机械手指划过生锈琴键，"这首给过去的我。"

杂音中渐渐浮现纯净的钢琴声——是江夏刚完成的《锈蚀的弦》。观众们安静下来，有人开始哭泣。

江夏走上台，将陈逾残缺的小指与自己戴着戒指的无名指相扣："你偷走了我的夏天。"他按下最后一个和弦，"现在该赔我一生了。"

新公寓的窗台下果然摆了架钢琴。陈逾用义肢弹错第三个音时，江夏从背后环住他，两人的手一起按在琴键上。

"重来。"江夏咬他耳朵，"这次不许哭。"

晨光中，机械与血肉共同完成的《江夏的夏天》终于不再残缺。陈逾转身将额头抵在江夏心口的疤痕上，那里纹着新的五线谱，音符是两人名字的缩写。

楼下传来卖草莓牛奶的吆喝声。二十岁的夏天，他们终于学会了如何不弄丢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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