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冬月

十一月的风带着凉意钻进校服领口，林一把矿泉水瓶往书包深处塞了塞，瓶身的冰凉透过布料硌着腰。这是昨天在小区便利店买的散装白酒，老板用漏斗灌进空瓶时，叮嘱“少喝点，伤胃”。林一捏着瓶身走出店门时，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像在数着什么，心里慌得像揣了只兔子。

早读课的铃声刚响，陈野就凑过来：“昨天约好今天庆祝，带啥好东西了？”他指的是他们“秘密基地”的“结盟日”——十月底在后山牵手后，他说要选个日子“正式确认”，选来选去定在了今天，十一月的第一天。林一没告诉他带了酒，只说“有惊喜”。

第一节课的化学老师在讲酒精的性质，说“乙醇易燃，禁止带入校园”。林一盯着课本上的分子式，手不自觉地摸向书包里的矿泉水瓶，瓶身已经被体温焐得有点温。陈野在后排传纸条过来，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下课后操场见”。

课间操的音乐声震得走廊发颤，林一拉着陈野往操场角落的香樟树下跑。他的手比平时烫，大概是被林一拽得急了，喘气时带着薄荷糖的凉：“啥惊喜啊，神神秘秘的。”林一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瓶，拧开盖子时，一股辛辣的酒味飘出来，他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陈野：“白酒？你咋敢带这个？”

林一：“庆祝用的”

林一往瓶盖里倒了点，酒液清亮，在阳光下泛着光

林一：“我爸说，重要的日子要喝点酒。”其实我根本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该有点仪式感，像电视剧里那样，碰个杯，说点郑重的话。

陈野：（陈野捏着瓶盖，指节发白）“这玩意儿烈，你能喝？”

陈野先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时，眉头皱得像团纸

陈野：真难喝……

林一：我笑着去抢，他却把瓶盖递过来：“少喝点，尝尝就行。”

酒液滑进喉咙时，像被火烧过，呛得林一直咳嗽。陈野拍着林一的背，手劲很大，带着点慌

陈野：“说了难喝吧，还抢。”

陈野的手心沾了点酒，蹭在林一校服上，留下淡淡的味，像某种秘密的印章。

周砚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物理练习册

周砚：班主任在找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矿泉水瓶上，没说话，却从口袋里摸出两颗薄荷糖

周砚：含着，压一压酒味。

陈野慌忙把酒瓶塞进林一书包，拉着林一往教室跑，路过花坛时，撞见夏栀蹲在那里捡落叶。她看见他们慌乱的样子，又闻了闻空气里的酒味，突然从口袋里摸出包话梅

夏栀：“吃这个，比薄荷糖管用”

下午的英语课，林一总觉得嘴里还有酒味。陈野传纸条过来：“晚上去操场？”林一回了个“好”，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突然觉得这偷偷摸摸的样子，像香樟树上的鸟窝，藏在叶缝里，怕被人发现，又想被阳光照到。

晚自习放学后，他们绕到操场时，周砚和夏栀居然在等。夏栀铺了块野餐垫在香樟树下，上面摆着薯片和果汁，周砚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周砚：“我妈煮的姜汤，比白酒暖。”

陈野把矿泉水瓶掏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陈野：“其实我也觉得白酒难喝。”

他们四个围着垫子坐下，没人再提那瓶酒，却都知道那点辛辣的味道里，藏着说不出口的郑重。

夏栀给我们讲香樟树的故事，说它冬天也不掉光叶子，是“守信用的树”。周砚突然开口：“就像有些事，开始了就不会停。”他没指名道姓，陈野却悄悄握住了林一的手，在野餐垫下，攥得很紧。

离开时，林一把那瓶没喝完的白酒扔进了垃圾桶。其实重要的不是酒，是那个愿意陪你偷偷喝酒、又怕你呛到的人，是那些明明看见了却假装没看见、还递来话梅和姜汤的朋友，是香樟树下的风，带着点辛辣，又有点甜，把十月的尾巴和十一月的开头，轻轻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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