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2-1)

五月的蝉鸣渐成声势，像给走廊裹了层黏糊糊的热。文科班的窗台上，陈野送的玻璃罐里又添了片新叶，叶尖带着点被太阳晒焦的黄。罐口系着的蓝线被风吹得松了些，他课间跑过来时，特意踮脚重新系了个死结，指尖蹭过我的手背，带着理科班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周砚说蓝线的承重是500克，够挂到放暑假了。”

体育课练跳远，理科班在沙坑东侧，文科班在西侧。陈野助跑时故意往我这边偏了半米，落地时扬起的沙粒溅到我白球鞋上——这双鞋还是他陪我买的，说“文科班总走路，鞋底要软”。他扒着沙坑边缘冲我笑，额角的汗滴进沙里，晕开个小小的圈：“刚才那跳，距离正好是我们俩教室的楼层差，3米6，周砚用卷尺量的。”夏栀举着相机蹲在旁边，镜头从沙坑的圈扫到我鞋上的沙粒：“新词条‘陈野的跳远成绩，等于给林一的距离单位’。”

理科班的物理课刚讲完“平抛运动”，陈野就攥着个纸飞机冲进文科班走廊。飞机翅膀上画着受力分析图，机头粘着片香樟叶，是他用胶水粘的——瓶身还在他口袋里露着半截，标签写着“理科班实验室专用，粘性≥8小时”。“看好了，”他抬手把飞机往我桌上扔，飞机划过弧线，正好落在我的笔记本上，叶子轻轻敲了敲纸页，“这叫‘理论联系实际’，周砚说误差不超过5厘米。”苏晚抱着语文课本从里面出来，指着飞机翅膀：“你们理科班的纸飞机，是用来给文科生送叶子的？”

晚自习前的香樟树下，多了个小木盒。陈野把每天扫到的香樟叶分类装进去，一片标着“适合做书签（叶脉清晰）”，一片写着“适合夹信（形状像心形）”，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周砚查了，香樟叶的寿命是80天，正好到期末考试，够我们用整个五月。”我往他的理科错题本里夹了张便签，抄了句刚背的诗：“‘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但周砚说‘你们这不算离居，顶多算跨层’。”

文科班开班会，主题是“最珍贵的礼物”。我站起来时，手里捏着陈野昨天送的纸飞机——叶子还牢牢粘在机头上。“是这个，”我说着展开飞机翅膀，受力分析图旁边，他用红笔写了行小字：“给林一的，不用算空气阻力，一定能到。”台下突然响起笑声，夏栀举着相机站起来，屏幕上是陈野站在理科班门口，偷偷往纸飞机里塞叶子的样子，背景里苏晚正举着物理课本挡老师的视线。

中旬的周末，图书馆闭馆前，陈野把理科班的数学笔记往我怀里塞。封皮上画着个打篮球的小人，旁边标着“林一专属版，错题已用荧光笔涂掉”。他指着其中一页笑：“这个排列组合，我换成你们文科班的‘诗词排序’举例了，比如‘3首唐诗和2首宋词，有多少种排列方式’，你上次说对诗词敏感。”周砚抱着《植物图鉴》从书架后走出来，突然说：“香樟树叶的排列方式是‘互生’，就像你们俩，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却总往中间靠。”

理科班的窗台新添了个“时间罐”，陈野说“每天投一张纸条，攒到放暑假一起拆”。他拍给我的照片里，罐子里已经堆了半罐：理科班的纸条写着“今天投进6个三分，比昨天多1个”“物理小测92分，离林一的历史A还差3分”；文科班的纸条是我写的“背会5首诗，比昨天多2首”“给陈野的薄荷糖剩12颗，够吃到下周末”。罐口贴着周砚写的便利贴：“当前进度：35%，预计完成日期：2019年7月15日”。

放学时的走廊，夕阳把理科班的门牌照得发亮。陈野抱着篮球等在楼梯口，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露出的卫衣胸前沾着片香樟叶——叶缘有个小缺口，是我早上从窗台上碰掉的那片。他把叶子摘下来，往我笔记本里夹时，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周砚说，植物的向光性，就像……”他突然卡住，耳尖红得像被夕阳烤过的香樟果，转身往理科班跑，篮球“咚”地撞在门框上，惊飞了走廊里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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