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叶落尽的十二月,风里带着雪籽的凉意。我抱着吉他站在社区活动中心门口时,陈野正踮脚往窗台上挂红灯笼,灯笼穗子扫过他的蓝围巾——还是我去年织的那条,毛线被磨得软乎乎的。“周砚说今天气温-3℃,吉他弦会绷紧,”他转身往我手里塞了个暖手宝,里面灌着热水,“揣着,别冻着指尖,老兵爷爷们等着听你弹《送别》呢。”
活动中心的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鬓角斑白的老兵们围着炭火盆,军绿色的旧棉袄上还别着褪色的勋章。夏栀举着相机在人群里穿梭,镜头对着墙上挂着的老照片:黑白影像里,年轻的士兵们站在卡车旁,胸前的红花比炭火还亮。“张爷爷说这是1953年的合影,”她跑过来给我看照片,指尖点着前排一个戴军帽的少年,“他说那时候行军,有人用口琴吹《送别》,全连跟着哼,眼泪掉在雪地里,冻成了小冰晶。”
苏晚抱着节目单走过来,上面用红笔圈出了我的名字,后面标着“吉他弹唱:《送别》《起风了》”。“刚跟李爷爷聊天,”她往我手里塞了杯热茶,“他说年轻的时候在朝鲜战场,听见美军阵地飘来钢琴声,突然想家,后来才知道,那首曲子叫《友谊地久天长》,跟我们上次晚会弹的调子像。”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位老兵,爷爷正低头摩挲着个铁皮盒,“王爷爷带了样东西,说要等你弹完琴给你看。”
“刚跟李爷爷聊天,”苏晚往我手里塞了杯热茶,搪瓷杯壁的温度顺着掌心往上爬,她指尖还沾着点炉灰,是帮爷爷添炭火时蹭的,“他正摩挲着军大衣第二颗纽扣——说是1952年冬夜在朝鲜战壕里磨亮的,冰碴子冻在袖口,硬得像块铁。”
她往我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像怕惊了炭火盆里的火星:“爷爷说那天刚打完一场小仗,阵地前沿的雪被炮火翻得发黑,冻土上还嵌着弹片。后半夜突然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在棉帽里结霜,就在这时,美军阵地那边飘来阵钢琴声。”
我捧着热茶的手顿了顿,杯沿的热气模糊了视线。苏晚的声音裹着暖意继续淌:“不是军号那种硬邦邦的响,是软乎乎的调子,像村口老木匠刨木头的声儿,一下下蹭在心尖上。爷爷说他当时正啃冻成冰坨的馒头,听见那声音突然就咽不下去了——想起他闺女在村口老槐树下唱的童谣,调门不一样,可那股子想家的劲儿,像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指了指李爷爷膝头的旧军用水壶,壶身上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银白的铁皮:“爷爷说那琴声断断续续的,风一吹就散,风一停又飘过来,像有人在雪地里跟你搭话。他攥着水壶蹲在战壕里,听了整整半宿,直到天快亮时琴声歇了,才发现指关节冻得发僵,水壶嘴被哈出的气熏得结了层薄冰。”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热茶在胃里暖开,像融了块小太阳。
“后来停战回国,”苏晚笑了笑,眼角弯得像月牙,“1956年村里开联欢会,有个从城里来的老师弹钢琴,一抬手就是那调子。爷爷蹭到前排,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拉着老师的手问了半天才知道,那叫《友谊地久天长》。”她往李爷爷那边瞥了眼,老人正望着炭火发怔,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意,“他说‘原来洋人也唱想家的歌啊’,还说跟你上次在晚会上弹的调子像极了,‘软乎乎的,能把冰碴子都唱化了’。”
杯里的茶叶沉了底,苏晚用指尖戳了戳杯壁的茶渍:“爷爷刚还说,等会儿你弹《送别》,他就把这搪瓷杯放在琴边——‘让琴声沾点枣茶香,跟当年那钢琴声比一比,看哪个更能勾人想家’。”
陈野搬着吉他架进来时,肩上落了层薄雪。他把琴架往舞台中央放,金属腿在水泥地上蹭出轻响,老兵们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落在我怀里的吉他上。“别紧张,”他帮我调弦时,指尖故意碰了碰我的手背,带着炭火的温度,“就像在琴房给我弹那样,他们懂音乐里的意思。”第一根弦调准音时,角落里的王爷爷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亮:“这声音,像我们连文书的吉他,他牺牲前,总在战壕里弹《东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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