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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油污、快门与显影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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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扳手带着陈屿手上的油污和汗渍，沉甸甸地压在林晚掌心。她蹲在矮篱笆边，仰头看着陈屿。他眉头依旧锁着，眼神锐利，不耐烦地催促：“快点！磨蹭啥？” 那语气，和他修机器时吼扳手没两样。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窒塞感。她不再看他，目光聚焦在那颗锈死的螺丝上。扳手套上去，严丝合缝。她学着陈屿之前的样子，手腕下沉，全身力气压上去——纹丝不动。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让她牙酸。

陈屿“啧”了一声，蹲下来，粗粝的手指直接覆上她握扳手的手背。滚烫的温度和厚茧的触感惊得林晚一颤。“手腕往下压！脚蹬地！腰发力！不是光靠胳膊！” 他吼着，带着她的手猛地一压一撬！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那颗顽固的螺丝，竟然松动了一丝缝隙！

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被陈屿覆盖的手背窜上来，冲散了油污的冰冷。林晚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她猛地抽回手（陈屿愣了一下，也没再按上来），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她调整姿势，双脚蹬住地面，腰背绷紧，所有力气灌注在手腕——狠狠下压，同时手腕巧妙地一拧！

“咔哒！”

一声清脆的解脱声！那颗锈死的螺丝，终于被完全拧开，滚落在地。

林晚脱力般松开扳手，掌心被金属硌得发红，沾满了黑亮的油污，微微颤抖。她急促地喘息着，抬头看向陈屿。

陈屿也正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不耐和暴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一丝激赏？他嘴角似乎极快地扯了一下，像要笑，又忍住了，最终化作一声短促的：“……行啊你！” 他捡起那颗螺丝，随手抛了抛，然后朝旁边那辆破摩托努努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直白：“喏，说话算话。拍吧。”

林晚的心脏还在为刚才的角力狂跳，但一种更强烈的冲动占据了上风。她捡起地上的相机，冰凉的机身被沾着油污的手握住，留下模糊的指印。她站起身，隔着矮篱笆，镜头对准了陈屿。

他倒也没扭捏，就那么随意地靠在摩托车上，一条腿曲着踩在踏板上，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阳光落在他沾着油污和汗水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颌线。但他显然不习惯当“模特”，身体有点僵硬，眼神飘忽，就是不肯看镜头，耳根似乎还透着点不自在的红。

“快点！” 他催促，声音有点发紧。

林晚没有犹豫。取景器里，陈屿沾着油污的侧脸，微红的耳根，强装镇定却泄露紧张的姿态，还有他身后那辆同样沾满油污、刚刚被“征服”的破摩托……这一切构成了一种粗粝又真实的生命力，与她镜头里祖父的沉重截然不同。她稳住呼吸，食指果断按下快门。

“咔嚓。”

声音清脆。陈屿像被解除了定身咒，立刻直起身，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油污蹭得更开：“……拍完了？那行，我干活了！”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去收拾地上的工具，动作飞快，仿佛刚才那个靠在摩托上的人不是他。

林晚抱着相机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扳手的冰冷和油污的黏腻感，以及相机快门的微震。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混合着手上油污的真实触感，沉甸甸地落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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