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登楼
亥时,江州城鼓声已歇。
月亮瘦得像一弯磨薄的刀,挂在西楼檐角。
楼是知秋生前独居处,宋氏旧宅最僻静的一隅,三年前封楼后再无人至。
宋雁遣散了守兵,独拾阶而上。木梯久无人踏,接缝处吱呀作响,仿佛每一声都在重复一个名字:知秋——知秋——
二楼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横匾,“西楼”二字剥落过半,月光一照,竟显出暗红色,像未干透的血。
锁是新的,钥匙却仍是旧年的那枚。宋雁用指腹抹去铜绿,齿痕嵌进掌心,微微发疼。
门开,尘埃被夜风扬起,在月光里仿佛一场无声的雪。
二.尘埃
楼中陈设如旧。
湘竹帘半卷,露出远处江面零星的渔火;一架乌木案几临窗,案上置箜篌。
箜篌通体髹黑漆,十三弦断了十一,余两根在风里轻颤,发出极细的呜咽,似幼兽临死前最后的呼吸。
案角积尘厚处,有指痕——有人来过,却未敢久留。
宋雁立于案前,指尖掠过弦,声音骤停。
尘埃簌簌落在他的手背,像雪,又像灰。
他忽然想起知秋最后那个清晨:
她倚在槛边,箜篌横膝,指尖抹过弦,血珠顺着指尖滴在紫檀木上,像一粒朱砂。
“阿雁,”她笑,“我弹不动了,你来替我收声。”
那时他以为只是风寒,直到三日后江映淮一袭素缟,抱着牌位撞进灵堂,他才知那血是咳出来的,早已入骨。
三、旧影
脚步声轻得近乎无声。
晏时踏进门时,宋雁没有回头。
他只听见对方衣袖掠过门扉,带起一阵极淡的药香——晏时惯用的苏合香里混了冰片,冷而锋利,像一柄薄刃。
“这便是你阿姊的?”晏时问。
宋雁点头。
“她临终前,弹的最后一曲,叫《西楼月》。”
声音沉如铁,却在尾音处裂开一道缺口。
晏时不再言语,走到案前,指尖悬在弦上,迟迟未落。
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切出一道冷白的线。
尘埃在光线里浮沉,像无数细小的、未完成的约定。
晏时终于落下手指——
“铮——”
断弦处发出短促的嘶响,仿佛一声叹息。
四、记忆
晏时闭眼,记忆像潮水漫过堤岸。
那是七年前,上元灯市。
他十一岁,晏氏尚未获罪,随父入京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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