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焚楼
城破之时,大雪骤停,乌云却压得更低。
雁回四门尽毁,狼烟与雪花同飞。
晏时单骑而来,白马无鞍,朱袍早被血与灰染成黯紫。
沿途魏卒皆退,无人敢撄其锋——
他手执白旄,旄端悬一盏青纱残灯,灯面焦破,唯余半只雁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城阙崩塌处,火舌翻卷,映出遍地尸骸。
晏时翻身下马,踏着碎冰与断刃,一步一步走向城心。
雪在他靴底咯吱作响,像无数细小的骨裂。
乱军已散,只余风声呼啸。
晏时在尸山血海里找到宋雁。
朱披风被箭矢撕裂,铜镜护心已碎,镜面裂痕里凝着血丝。
宋雁半跪,枪杆折断,仍拄地不倒。
晏时俯身,以指探他颈侧——脉息极弱,却还在。
“子归……”
晏时无声唤他,以指蘸血,在宋雁掌心写:
“我带你回家。”
血字未干,宋雁指尖微动,于晏时腕上画下一弯残月——
那是他们少年时共许的暗号:月满,即归。
此刻月缺,归期成诀。
晏时以披风裹住宋雁,横置马上。
白马识途,踏雪无痕,一路向南。
沿途魏骑见白旄青灯,皆避道。
马蹄所过,血滴落成一条细红线,蜿蜒于雪原,像不肯熄灭的灯芯。
晏时一路无言,只在宋雁耳畔以指轻敲马镫,节拍是旧年《西楼月》的调子。
宋雁时而睁眼,目光穿过晏时白发,望向更远的天际——
那里没有烽火,只有十年前的上元灯火,一晃即灭。
建康夜渡,西楼仍在。
尘封的门扉吱呀一声,像迟到的叹息。
楼内尘埃如雪,断弦箜篌犹在,弦上凝着旧年血斑。
晏时将宋雁安置于案前,拂去他眉间雪粒,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一场梦。
火油自坛中倾出,沿楼板四散,气味辛辣而甜。
铜镜被置于案中央,镜背“映淮”二字在灯火里忽明忽暗。
晏时以火折引燃灯芯,火苗一蹿,照亮两人相拥的影子——
影子在墙上拉长,又缩短,像一生在须臾间回放。
火舌舔上帷幕,转瞬即成赤浪。
晏时抱宋雁,以额头抵他额头,唇贴他冰冷眉心。
“阿弥……”
无声,却胜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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