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疑云

紧急通道的金属梯硌得掌心发疼，陈哲拽着青袅往下冲时，锁链拖地的声响像附骨之疽，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声。

“你跑什么？”青袅突然挣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惑，“我们不是要去漫社登记吗？”

陈哲的动作顿住了。

青袅站在三级台阶下，雾从通道缝隙钻进来，在他发梢结了层细霜。他低头看着自己被攥红的手腕，又抬头看向陈哲，眼神干净得像第一次被卷入循环时——没有第114次那个陌生的笑，没有那句“我数着的”，只有纯粹的茫然。

“……没什么。”陈哲喉结滚动，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里面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青袅弯腰捡起刚才掉落的帆布包，掏出那只缺耳布兔子，“社长说这是别人送的，你看，和我昨天买的一模一样。”他把两只兔子并排摆在掌心，眼睛都是用黑线简单绣的，此刻却像在无声地嘲讽。

陈哲的心沉了下去。

第115次循环，青袅的记忆果然重置了。那个知晓循环次数的青袅，随着三点十七分的钟声彻底消失，只剩下这个会对“逃跑”感到困惑的、属于边疆区的青袅。

“叮铃——”

锁链声突然近在咫尺。陈哲猛地转身，看见紧急通道的出口被浓雾堵住，雾里晃着抹红白条纹，像某种警告。

“陈哲？”青袅拉了拉他的衣角，“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他伸手想碰陈哲的额头，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陈哲偏头躲开时，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青袅皱起眉，“可是登记还没做……”他的话没说完，突然盯着陈哲身后，瞳孔微缩，“那是什么？”

陈哲回头的瞬间，看见雾里伸出只苍白的手，指尖捏着枚金属铭牌——和他们边疆居民的标识一模一样，只是背面刻着的编号，是“0”。

“呀，被发现了呢。”铃·纳尔的声音从雾里飘出来，带着点懊恼的调皮，“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的。”

青袅下意识往陈哲身后躲，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直面这位城主，恐惧写在脸上。陈哲把他护在身后，超能力在体内翻涌，却不敢轻易动用——上次在通道里穿梭时间，差点让青袅被卡在时空夹缝里。

“惊喜就是把兔子泡在罐子里？”陈哲的声音冷下来，“还是说，漫社底下埋的那些‘脚印’，才是惊喜？”

雾里的身影顿了顿，随即传来清脆的笑声：“陈哲哥哥知道的越来越多了呢。”锁链声哗啦作响，那只捏着铭牌的手慢慢收回雾中，“不过，青袅哥哥好像又忘了哦。”

青袅猛地抬头看陈哲，眼神里多了丝探究：“忘了什么？”

陈哲没回答。他只是盯着那片浓雾，突然意识到，这次循环最可怕的不是青袅的遗忘，而是——铃·纳尔在提醒他，青袅曾经记得过。

“走。”陈哲重新抓住青袅的手腕，这次用了更轻的力道，“去漫社，把登记做完。”

青袅愣了愣，没再追问，只是被他拉着往通道出口走时，悄悄把那只布兔子塞进了帆布包最深处。

雾从身后漫上来，锁链声渐渐远了。陈哲能感觉到掌心下青袅的脉搏，跳得平稳又茫然，像这115次循环里，每一个被重置的清晨。

他忽然想，或许遗忘，对青袅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那只被塞进包里的布兔子，为什么在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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