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仇恨的枷锁（前世） (5-4)

他往城门外走时，路过卖桂花糕的摊子，摊主正把刚蒸好的糕放进竹篮，热气裹着甜香飘过来。辞玖停下脚步，指尖在腰间摸了摸，才想起出门时没带钱袋。摊主见他望着糕篮，笑着递过来一块：“公子尝尝？刚出笼的。”

辞玖接过桂花糕时，指尖的血渍蹭在油纸袋上，像朵没开全的花。他咬了一口，甜香漫开时，忽然想起暮珩总说，黑山的野桂花蒸糕更好吃。等回去了，该采些野桂花，蒸一笼给他当点心。

走到竹林入口时，肩头的鸽子突然往他手心里蹭了蹭。辞玖低头看着它灰扑扑的羽毛，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像山涧里刚融的雪，沾着点桂花糕的甜香。他加快脚步往竹舍走，袖管里的血腥味被风卷着，很快就散在了竹林里，只余下点若有若无的药香，像他每次煎药时，从竹舍里飘出的那样。

竹篱门被推开时，铜铃的响声里裹着风，风里又带着些说不清的腥气。暮珩正蹲在院角翻晒药草，听见动静抬头的瞬间，指尖捏着的药草“啪”地掉在竹筛里——辞玖站在门口，月白棉衫被染得斑驳，袖口的血渍已经半干，像泼在雪上的朱砂。他手里还握着剑，剑穗上的玉珠沾着暗红的血，垂在身侧轻轻晃。

“你……”暮珩刚要起身，却见辞玖的手腕在袖口下动了动，那里的布料破了道口子，有新鲜的血珠正往外渗，该是被什么利器划的。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只盯着辞玖走进来的脚步——那脚步有些沉，踩在青石板上时，鞋边蹭出细碎的血痕。

辞玖走到竹舍门口就停住了，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抬手想碰自己的脸，指尖刚到脸颊边又顿住，指腹上的血渍蹭在颧骨上，画出道浅红的印。“我……”他刚开口，喉咙就有些发紧，目光落在暮珩身上，又慌忙移开，落在院角那盆被浇过头的兰草上。

暮珩没说话，只走过去，从案上拿起帕子蘸了温水。他站在辞玖面前时，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点淡淡的烟火气——像刚从火里走出来。帕子碰到辞玖脸颊的瞬间，他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

“别动。”暮珩的声音很轻，指腹捏着帕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渍。血痂在皮肤上蹭出涩涩的响，辞玖的睫毛垂着，颤得像风中的蝶翼。等擦到下颌时，暮珩才发现他的嘴唇咬得发白，唇角还有道细小的伤口，该是自己咬的。

“好了。”帕子被血浸成了暗红，暮珩刚要把他往怀里带，辞玖却突然往后退了半步。他低着头，肩膀微微抖着，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脏。”

暮珩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辞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沾着尘土和血，可暮珩抱得很稳，下巴抵在他发顶，能摸到他发间还沾着的细碎火星——该是从辞家火场带出来的。

“别碰。”辞玖在他怀里挣了挣，手腕上的伤口被扯得发疼，他倒抽口冷气，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我身上有血，还有……”还有那些被他亲手了结的性命，那些黏在骨头上的血腥气，怎么洗都洗不掉。

暮珩却把他抱得更紧了，手臂收得像铁箍，勒得辞玖能听见他的心跳，沉稳得像黑山深处的泉。“不脏。”他低头在辞玖耳边说，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一点都不脏。”

辞玖的肩膀突然垮了，之前绷着的劲全散了。他把脸埋在暮珩的衣襟里，那里有熟悉的薄荷药香，能盖过身上的血腥气。“我把他们都杀了。”他闷闷地说，指尖攥着暮珩的衣袖，把布料都攥出了褶，“辞昭，还有……我还烧了祠堂。”

“嗯。”暮珩抬手摸他的后背，顺着脊椎一节节往下按，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兽。他摸到辞玖后颈的汗，黏在衣领上，带着点滚烫的温度。

“我是不是很可怕？”辞玖的声音埋在布料里，含糊不清，“你会不会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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