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外的白玉栏台砌雪盈尺,重瓣红梅如凝血,在深冬的肃杀里燃出触目惊心的艳丽。
廊下宫灯次第燃起,暖晕流苏,却压不住寒浸肌骨的冷意。
太后主位坐于紫檀缠金丝嵌螺钿的宽椅之上,身下铺一张通体火红的猞猁狲大皮。
她端着嵌螺钠五彩珐琅小盏,里头温热的红参蜜酿散发着甜腻的暖香。
“冯姐姐前几日托人送来的岭南红参蜜酿,连昆仑清泉烹煮,最是滋补养颜,众姐妹们都尝尝。”
太后的声音在暖阁融融光影里温软如絮,却似细密蛛丝无声笼罩着下方围坐在紫铜掐丝熏笼旁的各府贵女。
熏笼里银霜炭烧得正旺,暖流烘着名贵香料,蒸腾出一室馨甜旖旎的暖雾。
少女们羽扇团纱,流苏曳地,鬓边珠翠闪烁,皆噙着恰到好处的甜笑,捧起宫娥奉上的精致小盏,将那金红色的粘稠浆液小口啜饮。
李锦安独坐于角落一张青玉坐墩之上。
玄色的夹棉鹤氅裹得严实,袖口镶了一圈油亮的乌貂锋,整个人陷在铺了狼皮褥的高背椅阴影里。
手旁小几上只放着一盅未动的热茶,茶水早已凉透。
她的目光隔着蒸腾的香气与暖雾,落在斜对面一道碧水葱裙的人影上。
林婉。
那位尚书府上素以“柔弱才情”闻名的千金,正捧着一块莲蓉软糕小口咀嚼。
动作间丝帕轻掩唇角,姿态依旧是那份标志性的弱柳扶风。
只是——
指尖微顿,指甲毫无征兆地刮蹭过薄胎细瓷的碗沿,发出极其细微却刺耳的“刮啦”声。
她似乎自己也未察觉,继续动作。
眸光流转间滑过邻座贵女不慎滴落在蜀锦裙摆上的一点蜜酿痕迹时,瞳仁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如同精美皮影戏偶背后操线人一瞬间的烦躁波动。
那缕眼神,冰锐、混浊,与周遭格格不入,像滚油滴进了冻凝的梅雪里,转瞬即逝,只剩油亮的皮壳。
“……前儿落了水,府里上下都吓坏了。”
一个穿着鹅黄云锦裙的侍郎府小姐正在低声对身旁人讲述着,眼风却瞟向安静用糕的林婉,
“林姐姐好福气,才那么几天……人就全好了呢!”
“可不是,”有人压低声音接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窥探兴味,
“只是好了之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爱抚琴弄那些花儿朵儿了……还听说呀,”
声音压得更低,“摔了一整套前朝定窑的茶具,连老夫人最宝贝的那把紫砂壶也没幸免……下人们说,那声响,听着都觉得牙酸,可林姐姐呀,就只皱了皱眉毛……”
几个脑袋凑得更近了些,暖阁浮靡的空气里悄悄染上了一层冰冷的窥伺。
变了个人么?
李锦安指尖在冰冷的狼皮褥子上无意识地划过一道暗纹。
前世被万箭洞穿、冰冷腐烂的记忆里,林府这位千金是如何在她跌落万丈深渊时,将绣鞋踩在她唯一一只未断的、还试图扣住求生的手指上,用那柔美动听的嗓音叹息着“好脏的罪孽”……
“说起才情,” 太后的声音忽然扬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兴致,目光越过几个低声议论的贵女,温煦地落在林婉身上,仿佛随意提及一件风雅事,
“听闻婉丫头那首‘雪里红梅’最是妙绝,哀家尤喜‘玉骨怯寒凝素血’一句,以女儿怯寒之娇态喻梅之清冷,当真是灵慧。哀家一时技痒,今日也命人出了个题……”
冯太后身侧的大宫女立时捧上一个紫檀填金漆的托盘,上面覆着明黄的锦缎。
“……便以这‘雪里红梅’为题,不拘旧韵,只限半柱香光景。”太后的目光逡巡一周,带着期待,“不拘是谁,有好句,赏南海明珠一对。”
暖阁里瞬间响起娇声细语的应和与跃跃欲试。
李锦安的视线却依旧锁着林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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