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洞窟的石壁湿冷刺骨,外面暖阁飘来的靡靡笙箫被穿堂风撕得破碎。
风里混着残雪的寒气和一股突兀刺鼻的辛辣,像是劣质的烟草混着某种廉价酒水的味道,霸道地压过了所有宫廷香料的矫饰。
李锦安停在洞窟转折的暗处,玄色鹤氅的边缘几乎融进嶙峋的山石阴影。
风雪掀动她兜帽垂下的银狐锋毫,丝丝缕缕的寒气钻入衣领,她无声地看着。
那个“林婉”立在洞窟凹陷的石台前。
碧水葱的软罗上沾了湿泥点子和几片枯叶碎屑,她却浑不在意。
身姿不再有半分林府千金刻意雕琢的娇弱,而是微微歪斜着,重心松散地倚着身后凹凸冰冷的山石,透着一股被筋骨撑起来的、经年累月打架斗狠淬炼出的松弛狠劲儿。
一条腿微微屈起,靴尖点着地上濡湿的石子,看似随意,却像是蓄了力随时能蹬出去的弹簧。
她的指间夹着一截东西。
材质不明,白铜或者更劣,筒壁被摩挲得油光水滑,渗着常年浸染的污秽油腻,细看筒身刻着几道歪歪扭扭、意义不明的划痕,像是某种私属的记号。
这简陋玩意儿被她叼在薄而棱角分明的唇间,凑近时,火折子“嚓”一声轻响,微弱的火苗舔过烟口,红炭骤亮一瞬,映得她低垂的眼睫下,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而专注的光。
她吸得很深。腮帮微微凹陷,带着一股要将肺腑都掏空的狠劲。
青灰色的、呛烈如刀割的浓烟从她口鼻中汹涌而出,并未扩散多远,便被洞窟里更深的寒气层层包裹、凝结,翻滚在她周身的方寸之地,像一团来自异界的污浊雾气。
烟头那点猩红,在浓烟里明灭不定,是她与这片死寂牢笼唯一的、危险的连接点。
那姿态,像一头蛰伏于雪原裂隙、兀自舔舐旧伤的独狼,警觉又带着厌世般的漠然。
李锦安目光沉冷。
这具躯壳里裹挟的灵魂,与那日在承天门阶上被强捧为“日月双璧”时截然不同。
那刻意摆弄的笔墨,那砸碎“佛嗔”、碾碎“昆仑”的气概,此刻全缩在这方寸烟头,烧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枯寂与戾气。
指尖一点冰凉的余烬飘落,沾上昂贵的云锦鞋面。
她垂眸看了一眼,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在厌弃这身华丽枷锁带来的不便,随即脚尖随意一碾,将那点灰黑彻底嵌入湿泥,连个印子都懒得留。
烟蒂在石壁上摁灭的瞬间,“滋”的一声轻响,短暂而刺耳。
她反手一抛,那变形的烟管划出一道不甚优美的弧线,“嗒”地磕在几块碎石上,滚进更深的阴影里。
洞外一缕风雪倒卷而入,骤然冰冷的气流让她肩胛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弛下去,那份野性收敛得更深,几乎只剩眼底尚未散尽的、被烟刺激出的几分生理性红丝,像暗处伺机噬人的兽瞳。
她的目光,毫无预警地、精准地盯在了李锦安藏身的暗影拐角。
没有惊疑。没有失措。
只有一种洞穿虚妄、了然于胸的冰冷审视,锐利得如同剥开鱼鳞的尖刀,带着长期居于“上位”、俯瞰鱼塘养出的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嘴角那丝残留的辛辣烟气仿佛凝成了无形的钩。
“殿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甚至算得上清晰,不疾不徐地碾过洞窟的风声,“看够了?”
李锦安兜帽下的脸纹丝未动,唯有气息在浓烈的烟臭与寒流混合的空气中微微一顿。
她向前踏出一步,彻底离开了石壁的庇护。
玄色鹤氅拂过积着薄雪的碎石,步履无声。
“好雅兴。”李锦安轻笑,“林尚书可知爱女在此吞云吐雾?”
林婉嗤笑一声,将残烟按灭在香案积灰中。“啪嗒”,一个银亮的扁盒从袖口滑落,盒盖上刻着奇怪符号:Zippo。
“来了就别装蒜。”她回眸,“昭华公主总不会专程来抓闺秀抽烟吧?”
离那碧水葱身影五步之距,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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