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无声之弦 (4-1)

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最后的审判锤音，重重砸在林晚心上，余震在她空茫的脑海里经久不息。她蜷缩在冰冷粗糙的红砖墙角，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暮色彻底吞噬了大地，四周陷入一片粘稠的黑暗，只有远处路灯投来一点微弱惨淡的光晕，勉强勾勒出那扇如同怪兽巨口般紧闭的木门轮廓。

“我！就！去！死！”

那凄厉绝望、带着血腥气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耳膜，刺入她的骨髓，带来灭顶的寒意和窒息般的恐惧。

他是江沉。

他承认了。

而他，正站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她任何一点靠近的意图，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彻底推入深渊。

巨大的愧疚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是她，是她莽撞的闯入，是她自以为是的“关心”，撕开了他最后的伪装，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发出了那样可怕的威胁……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涩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

不能出声。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不能惊动门里的那个人。

她该怎么办？

理智在尖叫：走！立刻离开！离他越远越好！遵守他的“威胁”，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这样，至少他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真的做出无法挽回的事……这是最安全、最理性的选择。

可是……那双在灰尘中绝望刮擦的手，那压抑到极致的破碎呜咽，那枯槁空洞、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还有那濒临崩溃、发出死亡威胁时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这些画面如同最锋利的碎片，深深扎进她的脑海，让她无法呼吸。

就这样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回到自己正常的大学生活，练琴，上课，和唐果一起探索校园美食，在苏晴的学霸光环下努力追赶……然后，在某个普通的清晨或黄昏，听到某个关于废弃琴房或某个角落发现一具尸体的可怕消息？

不！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林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和恐惧！她做不到！她无法背负这种可能性的重量！即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能坐视一个生命如此绝望地消逝！更何况……他是江沉。是她曾经仰望过、追逐过、视作光芒的人！即便那光芒已经熄灭，即便他已面目全非，但那个曾经存在过的、璀璨的灵魂印记，让她无法背过身去，任由他彻底沉沦、消亡于黑暗。

可是……靠近他？帮助他？怎么帮？他像一只浑身是伤、极度警惕的困兽，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刺激他做出极端反应。他的世界已经崩塌，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充满尖刺的高墙，拒绝任何人的窥探和靠近。那句“就去死”的威胁，绝非戏言，那是他在绝望深渊中发出的、最后的、玉石俱焚的警告。

她被困在了原地。前进是引爆毁灭的雷区，后退是道德良知的深渊。巨大的无力感和矛盾感撕扯着她，几乎要将她撕裂。

时间在冰冷的黑暗中无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林晚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寒冷而变得僵硬麻木。门内没有任何动静，死寂得如同坟墓。那令人心悸的威胁似乎暂时蛰伏了，但林晚知道，它并未消失，只是潜伏在更深的黑暗里。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靠近，也不能离开。那……隔着距离呢？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一种……属于他们共同世界的方式？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星，倏地在她脑海中亮起——音乐。

对，音乐！他是音乐人！音乐曾是他的生命，他的铠甲，他的软肋！即使他现在如此抗拒，如此麻木，但那些流淌在血液里的音符，那些刻在灵魂深处的旋律，真的会彻底死去吗？

林晚的心脏因为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眼中燃起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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