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里的春天 (2-1)
林小满是被厨房的响动吵醒的。
她裹着陆沉的旧睡袍推开卧室门，看见陆沉正踮脚够吊柜顶层的青瓷罐。晨光透过纱帘在他后背镀了层金边，睡衣下摆短了一截，露出腰侧淡青的旧伤——那是五年前他替她挡车祸时留下的。
"小心腰！"她扑过去扶住他的腰，却被他顺势抱进怀里。陆沉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王姨说你爱吃的桂花糖藕在罐子里，我够不着。"
林小满抬头看他。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眼尾的泪痣被晨光染成淡粉色。她突然想起昨夜整理沈清欢遗物时，在旧相册夹层发现的照片——二十岁的沈清欢穿着碎花裙站在厨房，怀里抱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两人手里都沾着糯米粉。
"那是你三岁生日。"她轻声说，"王姨说，你妈总说'小沉的生日，要甜得掉牙'。"
陆沉的喉结动了动。他从罐子里取出个油纸包，糖藕的甜香混着桂花香涌出来："王姨今早五点去南翔排的队，说老铺子的糖藕最地道。"
林小满接过糖藕，指尖触到油纸上的褶皱——是王姨仔细包了三层的痕迹。她咬开第一口，糯米裹着糖汁在嘴里化开，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小满啊，好的日子，是有人替你把甜熬成糖。"
下午，林小满在工作室整理新收的宋代影青盏。周明远推门进来时，怀里抱着个蒙着红布的长条木箱："陈建国的律师说，这是沈女士当年寄存在他那儿的'私人物品'。"
红布掀开的瞬间，林小满倒抽了口气。木箱里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件修复好的瓷器，每件都贴着标签："1998.7.15 沈清欢 修复" "1999.3.1 让·皮埃尔 修复"，最上面那件的标签让她心跳漏了一拍——"2000.5.20 陆正国 修复"。
"陆正国？"陆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声音发紧，"我爸？"
周明远翻出张鉴定报告："这些瓷器都是沈女士和陆先生的'合作修复'。根据记录，2000年他们共同修复了这十二件宋瓷，作为......"他顿了顿，"作为新婚贺礼？"
林小满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件梅瓶上。瓶身有道明显的冲线，修复处用金漆勾勒出缠枝莲纹——和她在奶奶笔记里看到的"金缮"技法一模一样。标签上的日期是2000年5月18日，正是陆沉父母的结婚纪念日。
"我爸......"陆沉的手指抚过梅瓶上的金漆，"他从来没提过会修复瓷器。"
"因为陆先生总说'大男人玩什么泥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让先生拄着拐杖站在那儿，手里提着个竹篮，"但他偷偷跟着清欢学了三个月，说'要给小沉的妈妈一个惊喜'。"
林小满抬头。让先生的眼角泛着水光，他放下竹篮，取出个油纸包："清欢走前让我带给小沉的，说'等他找到能一起修碗的人，就交给他'。"
油纸包里是本素描本。第一页画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趴在修复台前，手里举着半块碎瓷，旁边站着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捏着糯米胶。第二页是小男孩十岁时，和女人一起修复青瓷碗，两人额头都沾着胶渍。最后一页是二十年前的结婚纪念日，陆正国举着修复好的梅瓶，沈清欢靠在他肩头笑，两人无名指上都戴着用碎瓷片做的戒指。
"我爸......"陆沉的声音发颤，"他真的会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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