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最后一场雨在凌晨停了。林小满推开工作室的窗,潮湿的风裹着栀子花香气涌进来。案头那只从奶奶旧物里翻出的糖画瓷盘泛着温润的光,盘底凹痕里的桂花籽在晨光里闪着金粒般的光。
"小满,你看这个。"陆沉举着个油纸包从里间钻出来,发梢还沾着修复台灯的暖光,"周哥在沈女士巴黎的旧居里找到本手账,夹着张糖画模子的拓片。"
油纸包展开,十二块梨木模子躺在丝绒衬布上。最大的那块刻着"长命百岁",最小的只有拇指大,是只衔着糖丝的兔子——和奶奶糖画瓷盘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林小满的手指轻轻抚过模子边缘的磨损痕迹。她想起奶奶总说:"糖画是甜的时光,模子是有记性的。"原来这些模子辗转了七十年,终于要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修复糖画瓷盘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慢。瓷盘表面的糖画已有些剥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胎体,像块被岁月啃过的糖。林小满决定用"金缮+糖画"的复合技法:先用金漆填补剥落处,再在空白处补画完整的糖画,让旧痕与新绘交融成新的故事。
"金漆要调得稀些。"陆沉举着放大镜,指尖悬在她调漆的瓷勺上方,"太稠了会盖住糖画的肌理,太稀又挂不住。"
林小满抬头看他。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肘部,腕间的碎瓷戒指蹭着工作台,发出细不可闻的轻响。这是他们一起修复的第十三件器物,可他看她的目光依然像第一次见她时那样——专注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视。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奶奶的日记里写过,她十四岁那年跟着隔壁苏阿姨学糖画,第一幅作品就是只兔子。"
陆沉的手顿住。他从抽屉里取出本泛黄的相册,翻到最后一页:"这是我妈二十岁在巴黎的留影。她怀里抱着的糖画,和你说的那只兔子......"
照片里的沈清欢穿着碎花裙,膝头放着只白瓷盘,盘里的糖兔耳朵缺了块,和奶奶糖画瓷盘上的残缺处严丝合缝。
"原来......"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她们年轻时就认识?"
陆沉翻开沈清欢的手账。1958年的页脚写着:"今天在苏州老街遇见位扎麻花辫的姑娘,她教我用糖画模子做兔子。她说'糖画要甜,日子也要甜'。"
1962年的页脚:"清欢姐,我把糖画模子寄给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做只最甜的兔子。"
1965年的页脚空白,只在边缘画了只缺耳朵的兔子,旁边用红笔写着:"正国说,等战争结束,要带小沉回苏州找清欢姐。"
林小满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墨色的"清欢姐"。她终于明白,奶奶和沈清欢不是普通的旧识——她们是彼此青春里最甜的那口糖,是跨越战火也要重逢的约定。
修复进入最后一步时,市博的王主任打来电话:"小满,有个特别观众要见你。说是当年和你奶奶一起学糖画的苏阿婆,现在九十二岁了,坐着轮椅来的。"
林小满手忙脚乱地擦眼泪。陆沉已经扶着轮椅进来,轮椅上的老人穿着蓝布衫,手里攥着块裹满糖纸的糖块,糖纸上印着"苏州采芝斋"的字样。
"小满啊。"苏阿婆的声音像晒过的棉絮,"你奶奶总说,'等小满了,要带她来见苏姨'。"
林小满蹲下来握住老人的手。苏阿婆的手背上爬满老年斑,却依然能摸到年轻时做糖画留下的薄茧:"阿婆,我在修奶奶的糖画瓷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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