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在梅雨季的末尾发现那只老缝纫机的。
工作室的储物间堆着半人高的旧物箱,她踮脚去够最顶层的樟木箱时,箱盖"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漏出截靛蓝色的布角——是奶奶常穿的蓝布衫。她刚要抽出来,却瞥见缝纫机头从布堆里探出来,金属机身还沾着零星的线头,像落了层薄雪。
"小满?"
陆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抱着台新到的超声波清洗机,额角挂着细汗:"周哥说这台机器能清理瓷片缝隙里的土锈,我搬过来试试......"
他的目光落在缝纫机上。阳光透过储物间的小窗,在机身上镀了层暖金。那是台蝴蝶牌老缝纫机,机头雕着缠枝莲纹,踏板上的红漆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漆——和奶奶日记里"陪嫁的老伙计"描述分毫不差。
"这是......"
"奶奶的缝纫机。"林小满轻轻抚过机头的雕花,"她总说,这机器比我还大二十岁。"
陆沉蹲下来擦去机身上的灰。他的指尖停在踏板上,那里有道月牙形的凹痕——和他右手腕的旧疤弧度一模一样。"我爸说,他十岁那年偷穿爷爷的皮鞋,被奶奶追着打,躲到缝纫机后面,磕到了踏板。"他抬头笑,"后来爷爷说,这凹痕是'爱情的记号'。"
林小满的耳尖发烫。她想起第一次见陆沉时,他蹲在工作室修碎瓷,腕间的碎瓷戒指硌得她手背生疼。后来才知道,那枚戒指是用奶奶当年烧坏的瓷片磨的——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故事就藏在这台缝纫机的针脚里。
清理缝纫机的过程比想象中复杂。机头的梭芯卡着半团褪色的丝线,陆沉用细镊子夹了半小时才取出来;踏板的弹簧生了锈,他翻出工具箱里的煤油,用棉签一点点擦拭;最麻烦的是机头的雕花,被虫蛀出几个小孔,林小满翻出奶奶的旧绣绷,用同色的丝线补成了并蒂莲。
"奶奶说过,这台机器最金贵的不是金属,是线。"她穿针时轻声说,"她年轻时给爷爷做军装,线都是从粮票里省出来的。"
陆沉的手顿住。他从抽屉里取出本旧相册,翻到1953年的页脚:穿军装的陆正国站在老缝纫机前,怀里抱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衫,衫角绣着朵并蒂莲。"这是我爸入伍前,你奶奶连夜给他做的。"
林小满接过相册。照片里的蓝布衫和她刚从樟木箱里拿出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领口多了枚铜扣——奶奶日记里写过,那是爷爷用子弹壳磨的,"他说,子弹能保家,铜扣能守家"。
"后来呢?"她问。
"后来爷爷去了朝鲜。"陆沉的声音低了些,"奶奶说,这台缝纫机陪她等了三年零八个月。等爷爷回来那天,她用攒了三年的丝线,在他的军大衣里缝了只平安囊。"
林小满的手指抚过机头的雕花。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小满啊,有些针脚,要等春天来了才看得见。"原来这台缝纫机,藏着奶奶最珍贵的春天。
修复进入最后一步时,林小满在机头的暗格里发现了个油纸包。
油纸已经发脆,轻轻一戳就破了。里面躺着半枚铜扣——和奶奶日记里提到的子弹壳铜扣一模一样,背面刻着"正国"二字;还有封未寄出的信,信纸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又拼起来的:
"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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