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最后一节是实验课。我把显微镜归位时,窗外闷雷滚过,像有人在天台拖箱子。等我冲到楼下,雨已经织成一张灰白的幕布。实验楼与教学楼之间那条回廊——大家叫它“雨廊”——挤满了等雨停的人。
我抱着实验报告缩在最外侧,雨水溅湿鞋尖。耳机里正放到《小情歌》,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手肘——陈屿。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被雨气洇出更深的颜色。
“往里站点。”他说。声音混着雨声,低而干净。我愣神间,已被他半护着往廊柱内侧挪了半步。鼻尖闻到冷冽的薄荷味,像冬夜里的路灯。
雨势不见小,风把雨丝斜斜吹进来。我悄悄数他的睫毛:一、二……第七根被水珠压弯。他突然开口:“你想考哪?”话题来得毫无预兆,我的心脏像被雨水敲了一下。
“S大吧。”我把实验报告卷成筒,假装镇定,“新闻传播,你呢?”
他沉默两秒,望向雨幕,“可能很远。”四个字像被雨泡软,却仍旧锋利。我捏紧报告纸,不敢追问。
气氛陷入雨声。他忽然侧身,把校服外套撑开,罩在我头顶。布料带着他的体温,一下子把雨和风隔开。我僵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比雨点还密集。
外套并不宽,我们被迫靠近。他的左肩暴露在雨中,衬衫很快被洇出深色痕迹。我抬手想把外套往他那边推,指尖碰到他的锁骨——冰凉。他低头看我,睫毛上的水珠颤了颤,终究没有躲。
“你会淋湿的。”我小声抗议。
“没事。”他顿了顿,补上一句,“男生淋雨比较快干。”
我鼓了鼓勇气:“那……如果真的很远,我们还会再见面吗?”话说出口我就后悔——太直白。雨声忽然很大,他没听清似地偏了偏头。我急忙改口:“我是说,同学会那种见面。”
他看着我,眼底像打翻的墨,深得看不见底。半晌,他轻声说:“如果雨一直不停,我们就一直站在这儿,算不算再见?”
我怔住,没等回答,一阵更大的风卷着雨扑进来。他下意识伸手替我挡,掌心贴在我耳侧,指尖微微发抖。那一秒,世界仿佛静音,只剩他的呼吸落在我睫毛上。
雨终于在二十分钟后小了。人群开始松动,有人冒雨冲向食堂。他把外套收回,搭在臂弯,湿得能拧出水。我的实验报告却奇迹般没沾半点雨。
“走吧。”他说。我点头,却发现鞋带不知何时松了。蹲下系好再抬头,他已走出几步,背影被雨帘拉得模糊。我追上去,却被人潮冲散。隔着雨幕,我看见他抬手挡雨,像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又似乎没有。
我抱着报告冲到教学楼门口,才发现外套口袋多了一张纸条——折成小小的方块,像从实验记录本撕下来的。
纸条展开,只有一行铅笔字:
“今晚十点,操场看台,雨停之后有风。”
落款是一颗极小的、用钢笔点出的痣——像他腕骨上的那颗。
晚自习后,雨彻底停了,操场却空无一人。风掠过积水,卷起一圈圈银色涟漪。我踩着看台台阶,心跳比雨时还吵。
第十级台阶上,放着一瓶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矿泉水,瓶身贴着一张狐狸贴纸——尾巴指向跑道尽头。
我抬头,远处灯光昏黄,跑道上有个白色身影慢慢蹲下,像在放什么东西。风把一句极轻的话送到我耳边:
“如果风把声音带到,你就听得见答案。”
下一秒,整个操场灯倏地熄灭,黑暗像潮水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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