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小时倒计时

6 月 8 日 17:30，最后一科收卷铃响。我把笔帽咔哒合拢，像给自己上锁。人潮涌出考场，夕阳把教学楼刷成橘红色。手机一震——班级群弹出“今晚出分”的紧急通知。

我低头往宿舍跑，却在楼梯口被人猛地拉住。陈屿的衬衫全是汗，眼里布满血丝：“我爸进 ICU 了，我得马上飞回去。”他语速极快，像在背稿，“凌晨的票，还有……”后面的话被广播盖过——“所有考生 19:00 前返校领志愿填报手册。”

他松开我，转身时扔下一句：“如果今晚我没回来，就别等了。”鞋底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像倒计时。

19:10，礼堂灯火通明。我领完手册，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折成飞机形的纸条——

“校史馆后墙，21:00。”

落款仍是那颗小痣的简笔画。

21:00，我翻墙落地，脚踩到松软的泥。银杏树下，塑料箱被挖出一半，箱盖敞开。我的手电光柱里，淡蓝漂流瓶和淡绿漂流瓶肩并肩，像一对未完成的拥抱。瓶下压着一张车票：

4:30 海边班车，改签为 23:55 红眼航班，终点：北城医院。

旁边是一枚钥匙，拴着狐狸尾巴挂坠。

22:15，我骑着共享单车冲出校门。风把志愿手册刮得哗啦作响，纸页停在“S 大新闻传播”那一栏。手机导航显示：去机场最快 40 分钟，前提是不堵车。

红灯口，林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拽住车把：“我哥在北城机场塔台，我让他帮你拖住安检。”他把头盔扣在我头上，虎牙在路灯下闪，“还愣着？上车！”机车轰鸣，像替我把心跳加速。

23:05，机场 T3 出发层。电子屏滚动：飞往北城 23:55 的航班，值机即将关闭。我冲进闸口，远远看见陈屿的背影——他拖着一只 20 寸行李箱，肩线比任何时候都单薄。

“陈屿！”我喊得破音。

他回头，眼里先是震惊，再是慌乱。广播响起最后催促：“请未登机旅客尽快前往 17 号登机口。”

我冲到他面前，喘不过气，只能把那只狐狸尾巴钥匙塞进他掌心。

“志愿表我填了 S 大，离北城 1213 公里。”我声音发抖，“你不是说‘很远’吗？那我就选最远。”

他喉结滚动，像把千万句话咽回去。指尖摸到钥匙上的狐狸尾巴，忽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

“许随，”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如果我爸熬不过去，我可能……不回来了。”

我踮脚，用额头抵住他肩膀：“那我等你到第一班地铁停运，第二班天亮。”

他抬手，似乎想抱我，却在安检员催促里硬生生收回。最后，他把那只淡绿漂流瓶塞进我口袋：“答案在里面，飞机上才能看。”

23:52，我隔着玻璃，看他把登机牌递给空姐。手机震动——林野发来一张照片：跑道尽头的夜空中，一道红色信号弹划破天际，像给谁的暗号。

紧接着，一条陌生语音：

“许随，帮我在银杏树下埋个空瓶。下次回来，我要亲手挖开。”

发件人：Z。

信号弹的光映在玻璃上，我看见自己的倒影——

手里握着淡绿漂流瓶，瓶口封蜡完整，却隐约透出里面还有一把更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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