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车的刹车声像被掐断的尖叫,戛然而止。夏思禹看着缓缓打开的车门,雾气抢先涌了进来,在车厢里卷出白色的漩涡,带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下室的积水里捞出来的。
他咬着牙迈下车,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寒颤。这雾太稠了,稠得能拧出水来,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像是无数根细针在扎。眼前的一切都被泡在白雾里,远处的路灯成了朦胧的光球,近处的树影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连脚下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泛着冷光的灰。
空气里飘着股甜腻的气息,像是融化的糖果混着点铁锈味,闻久了让人头晕。夏思禹走了几步,鞋底碾过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片被雾水泡得发胀的落叶,颜色深紫,边缘卷成诡异的弧度。雾里时不时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铁皮上,可抬头看,天上没有云,只有厚重的白雾在缓缓流动,像一锅熬坏了的粥。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雾里突然浮出一栋公寓楼的影子。墙是暗灰色的,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是结了痂的伤口。楼门口的台阶裂着缝,缝里长出些黏糊糊的绿苔,踩上去滑溜溜的。门楣上挂着块掉漆的木牌,“永安公寓”四个字被虫蛀得坑坑洼洼,“安”字的宝盖头缺了一角,看着像个张开的嘴。
夏思禹刚在楼前站定,雾里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警惕地后退半步,就见七个男人和五个女人从雾里走了出来,全都穿着整齐的套装,男人们的西装熨得笔挺,女人们的套裙一丝不苟,可每个人的头发都被雾打湿了,贴在额头上,脸色白得像纸。
“你也是坐那辆末班车来的?”一个穿米白色西装的男人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领带歪在一边,袖口沾着块深色的污渍,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夏思禹点头,目光扫过他们:穿红色套裙的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个公文包,指节泛白;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不停地看表,可手表的指针早就停了;最年轻的那个女孩穿着实习生的制服,嘴唇咬得通红,眼眶里含着泪,却不敢哭出声。
“这地方……我从来没来过。”穿红色套裙的女人环顾四周,声音发飘,“我明明在加班,坐末班车是为了回家……怎么会到这儿?”
雾又浓了些,已经漫到膝盖,带着股腥甜的气息。公寓楼的铁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个无底洞。七个男人下意识地往前站了站,把五个女人护在中间,可每个人的腿都在微微发颤。
“进去看看吧。”米白色西装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雾水,“总不能在雾里待着,天知道这雾里有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雾里就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可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却听得人头皮发麻。众人猛地回头,雾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栋公寓楼的阴影,在雾里缓缓蠕动,像是活了过来。
夏思禹攥紧了口袋里的黑屏手机,跟着他们往公寓楼里走。脚跨过门槛的瞬间,他感觉背后的雾里,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衣角过去了,凉飕飕的,带着那股甜腥的气息。他猛地回头,只有翻滚的白雾,和那片被踩烂的深紫落叶,在雾里慢慢融化成一滩深色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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