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桂花味的 (2-1)

迟瑾发现最近江衍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早自习还不来，见到他时整个人也更为冷淡。

晚自习江衍才慢悠悠的到来，他拉开椅子坐下，灯光把江衍的影子钉在习题册上。他坐姿笔挺，校服领口扣到最顶颗纽扣，指尖捏着的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利落的线条，函数图像的每一个拐点都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迟瑾盯着他笔下的辅助线发愣——这道题她卡了四十分钟，他只用三分钟就拆解得干干净净。他讲题时从不抬头，声音平铺直叙，像在念标准答案，末了才抬眼扫她一下：“懂了？”

“嗯。”迟瑾点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推过来的草稿纸，他像被烫到似的，指尖倏地收回去，搭在桌沿，指节泛白。

她知道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上周洛以安闹着要抢他的错题本，手刚伸过去，他就侧身避开，眉峰蹙起，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冷意。后来洛以安嘀咕“他跟谁都欠着八百块似的”，迟瑾却瞥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淡青色的印子，像被什么东西勒过，藏在袖口下，只露出一小截。

下课铃响时，江衍的手机在桌肚震动了两下。他看消息的瞬间，指尖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原本平静的侧脸覆上一层冰碴。迟瑾余光瞥见屏幕上跳出的“妈又晕了”三个字，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抓起书包往外走，步伐快得带起一阵风，经过后门时，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白斯辰。

白斯辰手里还攥着袋热奶茶，大概是来找迟瑾的，被江衍撞得踉跄了下，奶茶洒在袖口。“你走路不长眼啊？”白斯辰皱眉。

江衍没回头，只从喉咙里挤出个“滚”字，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是迟瑾从没听过的戾气。

洛以安从外面打水回来，正好撞见这幕，咋舌道：“他吃枪药了？”

迟瑾没说话，心里有点发沉。她想起上周三傍晚，在医院门口见过江衍。他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大概是换洗衣物，正跟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说话，女人脸色蜡黄，拉着他的手在哭，他站得笔直，没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动作生涩得像第一次做。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妈妈，肾病综合症，常年住院。

晚自习后，迟瑾抱着伞走到巷口，看见江衍蹲在老槐树下抽烟。火光在他指间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冷硬如刀刻。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掐灭烟，往地上碾了碾，起身时，她看见他左耳后有块新的红痕，像被人扇过。

“你怎么在这？”他声音冷得像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洛以安说你没带伞。”迟瑾把伞递过去，“雨好像要下大了。”

他没接，只是盯着她手里的伞，忽然扯了扯嘴角，笑里带着点自嘲：“不用，我命贱，淋不坏。”

这话像根针，扎得迟瑾心口发疼。她想起白天他手机里的消息，想起医院门口那个哭着的女人，想起他手腕上的勒痕和耳后的红痕——那些她不敢问的事，此刻都浮在他眼底的阴翳里。

“阿姨……还好吗？”她小声问，指尖攥紧伞柄。

江衍的身体僵了下，过了几秒，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死不了。”

雨果然下大了，砸在伞面上噼啪响。迟瑾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他却猛地后退，雨水瞬间打湿他的额发，贴在眉骨上，像只困在雨里的狼。“别碰我。”他说，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抗拒，“我这样的人，离远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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